抓着双手,不方不便地由他拉着朝逝波台去,时不时踩绊他一脚:“没事儿,那小子祖荫深厚,运数奇佳,搁哪儿都是一逢凶化吉的活宝。诶,刚问你呢,你下午去平安营还是去南郊大营了?我见兵部折子报上来说马上就要拔营,你想明天还是后天?”
他好路不走,非拽着我横穿白石溪,轻挑挑跳上溪流中间一块大石上,回头向我伸手笑道:“原本依臣之见,是要大大大大后天的。可这大雪估计一两日停不了,迟了路上不便行军,明早吧。”
他肩臂上新伤旧伤一堆,我不敢真用力扯,虚虚搭了一下:“你身上的伤虽然不伤根本,但也不得大意,平时注意点儿,别仗着年轻就……”
“当心。”良王殿下充耳不闻,忽一把将我连揽带抱凌空提起,“插秧”般迅速搁到溪对岸。
“……”我脑子一空哑口无言。
逝波台下两点橘色宫灯摇摇曳曳飘进,糖糕和蜜饯的惊呼声惊起缩在枫枝底的雀鸟:“陛下!殿下!可算是回来了!”
皇侄应了一声,又对我说:“打明儿起,叔不要宿在逝波台了,省得他们不分昼夜烦扰你。”
一抬眼,果然见除了中央逝波楼外,东西二阁里头也都灯火通明。这段时日里良王殿下与各府各部在西阁议政,卫裴集结鸿都府、大理寺、刑部扎堆东阁查案,众臣工一面兢兢业业地干活儿,一面忠心耿耿地蹲守朕的病榻,实在是感天动地。
当然感天动地的同时也造成了诸多不便。饭吃到一半许长安通报说又有人找。于是朕和良王殿下一人端着一碗小米粥分别冲进东西二阁。
东阁里原本辟给卫裴住的一间雅室此时被打通了两面墙,左右连通两间藏书房,先前的床榻、食案等物具皆被移出,只留一座青纱底绣山河图的九扇大屏风立于正中,屏风前一排散座上乱七八糟挤着鸿都府、大理寺、刑部三司官员,屏风后是几张简便卧榻和一张长长的食案,卧榻上几名鸿都府绯衣服色的小官正沉沉打盹,食案上不怎么体面地放着几盘冷硬糕点和一锅小火炉煨着的青菜粥。
众人见我进来,纷纷要起身行礼,我忙一挥手:“免了,魏先生来了?”
屏风左手数第三扇前一方书案前卫裴和薛赏都在,二人围着一名脸覆半张面具的年轻人。面具不知是什么材质,非铜非铁,非金非银,通体漆黑,辉煌灯火下泛着暗哑的冷光,与其人一身荼白色文衫的温和儒雅气度格格不入。
魏先生听见我说免礼,仍不肯免礼,郑重其事地跪下磕完了头,才起身道:“草民面貌丑恶,恐惊扰圣驾,望陛下莫怪。”
他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依稀仍有那么些“凤眼桃腮”的意思,这话一出,屋里不知内情的人似乎都不大相信。远在屏风另一头的刑部侍郎张昴——险些被良王殿下打死的那位勇士,甚至冷哼了一声。更远处竟还蹲着几个御史台和将军府服色的人,也投来探究和质疑的目光。
我伸手一扶摸到一只疤痕累累的手臂,不仅恻然:“先生……感激和愧疚的话朕就不多说了,案卷是否都看过了?”
魏淹留颔首道:“陛下言重了,覆巢之下无完卵,草民也不过是为保全自身。事情原委,卫大人和薛大人已大致与草民讲述了一遍。此处人多,草民不便胡言,望陛下借一步说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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