湲,咕咚咕咚入了幽潭,入了深海,浓云接天压地,严丝合缝的黑暗包裹着风雨雷电的轰鸣。
大雨瓢泼而下,听香寺钟鼓长鸣,巍峨皇宫如匍匐山脚的庞大凶兽,在凄惶夜色和肃穆佛音里沉默地忍受着风雨鞭身――不肯闭合的眼睛里瞳光如炬。
宣阳殿灯火通明。窗外高大的芭蕉树风雨中婆娑作响,绿意和水汽沛然拥入室内。恍惚是有一年高烧卧床一躺半月,身边只有上了年纪的皇娘和ru臭未干的太子相伴。本该在离京北去路上的良王忽然折返,顶着众人疑虑的目光闯到我跟前,我睁开眼看见他却说不出话。
他已是鬓生白发,目生红丝,却仍像不知轻重的少年人一样大力搓握着我的手腕:“就不能让我看看你吗?他们凭什么拦我?是不是我死了才能让你们安心?”
那时候的我无知而昏聩:“茂郎啊,皇叔信你……皇叔老了,这江山消磨人,太子还小,日后需你多担待……”
他满目恨意,冷冷盯着我,缓慢而沙哑道:“我会杀了他的,我会让这天下不得安宁……你根本不相信我,根本不知道我的心,你全都忘记了。”
――“我只为你扛,我知道你怎么想的,你要是死了,别指望我为别人扛。”
――“在晋王军中时,你想的还是先殉国吧?”
前世今生两个声音振聋发聩,吓得我一个激灵活了过来――我幽幽半睁开眼,瞧见七八只胳膊横压在身,御医李愈那双标志性枯瘦如柴刀疤狰狞的手正按在我胸口,有人大喊:“绷带!绷带!”
我疼得又昏死过去。
“十四叔,十四叔!”
明明昏死了,竟又听见皇侄的声音。
“殿下让开点儿,水!端盆水!”
“呜哇――”这又不知哪来无忧的一嗓子,“叔公!叔公要死啦!”
太侄孙一个“死”字出口,我一个箭步冲上去要捂他的嘴。恰此时有人喊:“谁把太侄孙殿下带进来的!门关上!关门!”
——我一头撞……哦不,穿过了门板?
我原本是不信鬼神的,无奈自己成了鬼。无忧对我这只鬼视而不见,吸溜着鼻涕嚎啕大哭。
面前夜色深沉,大雨滂沱。长长游廊中宫灯连成一线,宫人、太医、大臣络绎不绝地匆匆来去。背后殿门内一片嘈杂:
“退开点别都围着!按住……”
“十四,皇儿……”
“太后晕倒了快来人!”
“河东兵退回去了没?平安营的都回来了吗?”薛岱道。
赵光道:“不能退,平安营的也不能回,让他们都在赤水津待命,万一陛下——”
“万一陛下醒不来,”这似乎是刑部总跟宋琅屁股后的侍郎张昴,“这屋里谁占尽便宜?为何不让太侄孙殿下进来?”
黑豆兄道:“你什么意思?那刺客原本要刺杀的是良王殿下,难不成良王殿下自己找人刺杀自己?”
薛赏道:“那不如就请太侄孙殿下进来,再修书一封请燕王殿下入京来?看来张侍郎觉得自己在燕王手下更能施展抱负?”
“你!你们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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