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德烈应声:“没有。派人去找他们了!”
南和谦:“哪个房间?”
“103和104,在底层!”安德烈说着抛给他一个头戴式潜水灯。
听罢,南和谦套上头灯,转身向早已90度倾覆的船逆流前行。一半的船体都淹没在水中,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翻船时,大量的海水渗入船舱底部的空间,即使距离彻底沉没还有一段时间,被困者在密闭的舱内依然可能面临缺氧的问题。所幸,南和宥他们所在的舱是翻船后的上方,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整个被海水充满。
南和谦先是朝着底层甲板的方向游去,发现那里已经浸没了海水。即使他参加过浮潜和深潜(需要用水肺)的培训,但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,而且在没有任何保护设备的前提下,就是在用生命冒险。他深呼吸一口气,将脑袋浸入水中,身姿矫健地穿梭在一片黑黢黢的长廊。灯光只能照射很近的范围,因此大多数时间,他更像是个瞎子,摸索着固体的墙面,还要注意躲避偶尔横冲直撞飘来的木桌子椅子等等漂浮物。凭借一点点晦暗的光线,他找到了103和104的金属门牌。这两间房刚好是走廊两侧相对的两间。103在南和谦的正上方,而104在他的脚下。
南和谦没有丝毫犹豫,率先向下游去,他握住了舱门上一个旋转的门把手,使出浑身解数试图打开,可舱门纹丝不动,不知是因为有人从舱内反锁了门,还是因为船体倾斜时造成门框变形卡住了,总之凭借徒手之力是撬不开的。南和谦不禁内心一沉,从船出现倾斜到半个船体淹没已经超过十几分钟了,如果南和宥真的被困在104房间,就算他有个超出一般强大的肺,可能都已经无法生还了。水流带来了一根漂浮的木制棒球棍。他抄着棒球棍朝着104的舱门和门锁就是一顿敲击,可惜水下阻力大,门不痛不痒只发出了一阵闷响,而门里寂静无声。
“Cao!”南和谦在心里骂了一句。他不得不放弃,朝上游了几米到了103门口,又照着那门锁狠狠地抡了数下球棒。一样,门依然是纹丝不动。
漆黑颠倒的走廊,压抑而窒息,再无生命的迹象。那一瞬间,南和谦感受到了彻骨的严寒,简直是浸在冰凉的泡尸水中。恶心,肺里的氧气也消耗殆尽,伴随而来的还有深刻的绝望。
今夜,他将亲手埋葬那个他恨了一辈子的人。全世界都不知道的是,他其实特别清楚,南和宥和他一样,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被抛弃的孩子。恍惚间,一段尘封的记忆被撕开,那是缠绕他童年的梦魇,让他替自己的血ye蒙羞。
他看到一个陌生女人,看年龄不过算是他的姐姐。她的脖子上戴着镶嵌了一排红宝石的皮项圈,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着妖冶的光泽,项圈后方连接着一条长锁链,将她拴在一间牢笼。与其说是情妇,不如说她是父亲豢养的爱宠。
在很多影片中,她白皙的身体总是能隐约可见淤青和未愈的伤痕。女人身上有时候会被刻上触目惊心的文字。十岁的南和谦已经认识挺多的汉字了,那绝对不是用来得体地描述一位淑女的字眼。他们做出了一些超出十岁男孩理解范围的事情,即使他并非对成人世界一无所知,比如父母之间拥抱亲吻,甚至进一步的爱的语言,他都在生理卫生课上学过,或者通过国外的电影多少启蒙过。那是一种远远超越了“正常”的亲密,融合了极致的暴力美学,展现人类原始本能。眼前的一切都足以勾起成长期男孩的好奇心,他常常怀着罪恶感偷窥父亲的影集,每一次,脸都会红成秋天的熟柿子。在一部文件名包含了他出生年份的档案里,他发现那个姐姐小腹鼓起的照片。直到很多年后,他长大成人,才意识到那个女人是南和宥的亲生母亲。
回到现实,浑身战栗的感觉包围着他,他默默地低头,沉痛地闭上眼。正当他转身打算回到水面之际,103的舱门内发出了微弱的敲击声。里面有幸存者!
再次浮出水面,南和谦奋力吸入一大口海面上冰凉的空气,这次潜水打破了他的历史记录。雨水打在脸上,像冰雹一样。刺眼的强光照射得他睁不开眼,而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用汉语呼唤着:“老公!老公!你在哪里?”
他才发现游船周遭被几艘小型舰艇包围,那些强光就是来自舰艇上的探照灯,每一艘都白底黑字印着“U.S.Coast Guard”(海岸警卫队)。
“媳妇儿!我在这儿!”南和谦说着朝着阿毓的救生艇游过去。
仿佛历经了一场生离死别,阿毓在船上迫切地俯身一把搂住从水中钻出上半身的南和谦。抱着阿毓温暖的身体,南和谦却在止不住地颤抖,不好意思地说:“我把你衣服弄shi了。”
“你在发抖。让我帮你暖和。”阿毓抱着南和谦不肯松手。温暖随着贴合的皮肤传递到冰冷的躯体,渐渐复苏。
南和谦突然回忆起什么,换了个嗔怪的口吻问:“按计划让你待在岸上,你怎么跟来了?如果生病的话,过几天手术怎么办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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