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人万事无碍。那年轻医官迟疑片刻,如此答道,意指她并无身孕。只是如今将及秋日,夫人还需保重,万不可忧思沉郁。若不是今日他的师傅偶染风寒,为王妃请脉一事也绝不会落入他这太医院的生手手里。
御医正待收拾医箱告退,宁王妃的声音自罗帷之后传过来,如同冰凉的水晶珠子一颗颗滚落一般,直让他怔在原地。多谢先生。我还有一事相求。
她不再说话,却是一旁侍女问私下里避孕的方子。药理他是通的,然而即便初入行,他也知晓贵家内眷求此物多半是因为私情或内宅不宁。
此类方子多寒凉险恶,绝不可久用。
久用当如何?宁王妃却忽然开口询问,
医官答道:久用自是毒入肌理,再难有娠。
此时宁王妃却自帷幕后转出来。环佩如水淙淙,御医下意识抬头,恍然惟觉心旌摇荡,不能自已,一时竟忘了低头。那画卷似的美人见他这般唐突无礼,却笑了出来,侧首令一旁侍女递过一铤沉甸甸的金子,足抵得他一年的薪俸。那金子递在他手里凉冰冰的,倒似要咬人的蛇一般烫手。
万望先生不吝赐教。
李瑽望见那医官离去,才令一旁殊儿把方子收好。殊儿收过方子,却是低声开口问:娘子寻此物,却是用给何人的?
连她自己的侍女也疑心她。她怒极反笑:你何时看我是那等Yin毒的人了!
娘子自己又何苦用此物?殊儿是一贯的实心肠,此时愈发不该说的一股脑倒了出来。小世子还小,娘子和殿下又好
李瑽只听得心中厌烦,却又不好多言,只道:以后不准你再提此事。你只知晓我心中有分寸就是了。
外间有奴仆通传道是殿下回府来了。不多时,元澈便迈步走了进来。
你看我给你寻了什么?他递给她一只小匣子,等着她当面打开,他素来萧疏随意,此时却似认真期待她的反映,有种少年人讨好情人的神气。
她打开匣子,见当中是两对四个小巧的玩偶。她一一取出来放在书案上,固然可爱,却也看不出机巧所在。她随手摆弄着,用指甲尖儿拨了拨小人儿手中的琵琶,那小人儿竟然开始弹奏起来。原来这几个玩偶都是内有机括的,她玩心大盛,将其余三只也拿在掌心,逐个寻找机关所在。那四个小人经她启动,开始纷纷演奏起来,一时叮咚作响,喧闹不已。
他微笑着看她低头摆弄玩偶,道:先前我在崔家的书房见过,便去寻了他们的匠人。我想着,大约也就你一个人,同我一样喜欢这些东西。
不知是颖悟还是用心,他倒是懂她的。她抬起头来,道:多谢郎君。
难得你这般认真谢我。他笑一笑,忽然道,人世间,果然无用之物最为动人。
她闻言低头揣摩,他却问她:可好?她知晓他是见到她请太医了。她点一点头,答道:都好。
他并不再问,在沉默中握住她一双手。她的手在他掌心里一丝丝滑行,从手指尖滑到手腕,又滑到手臂,他把她的手钏退下来,让她一双手臂赤裸着贴着他的。他的手指停在她的臂弯里,隔着她温软的肌肤,感觉着她微微起伏的脉搏。她此时颇有些动摇,几乎就要把一切和盘托出。她并不是因为厌恶他才不愿生下他的孩子。她越是在乎,便越是犹疑。她怕血rou的羁绊,怕无从寄托的依恋。种种纷乱念头如蔓草一般,塞得她心头发酸。
六哥
不要说话。他并不给她剖白的机会。
她的念头冷下来,他大约并不在乎她的思虑。然而他低声说:若言语有用,你我还有甚烦恼。人心是不会说话的,相守易,相知却难。而他是她最亲近的人了。她好像有些负疚似的,较平日格外温顺些,只是倚在他怀里,两人一时默默无语。她同他一起,常常是这样的默然无语,仿佛两只不会言语的动物依偎着对方的皮毛。
瑽儿,今日陪我去看一看花。
这时节,却是赏什么花?近时最盛的无非是水木芙蓉,然而她知道他素来对此不甚热衷。
不拘看什么花,你陪我出去走走。他垂首看她,她却正自他怀里仰着头望着他。他端详着她,霎那间却有些失神。她本是极为端正艳丽的长相,却偏偏天生有股天真落寞的神态。倒像是上天造物时不欲过于浓烈,刻意减薄了一二分色彩似的。即使两人这等亲密之下,她那样的眼神也令人时时有些咫尺天涯的无常感。
她却禁不得他那般看,早转过头去。他拥着她,忽然叹了口气:你纵是冰做的,也该焐化了。
她知是他恼她不肯倾心相待,可他又何必自她身上求这心意?她同他与寻常夫妇的平安喜乐无缘,他们两人是同在西京这牢笼里如履薄冰的囚徒。她半是玩笑半是安慰地踮起脚来圈住他的颈项,小鸟啄食似的亲了他一下,我哪里是冰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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