犹豫。

    她回国的时候，是个充满灵气的设计师，身上的奖项和代表作品达不到谈条件的标准。但是，她从来不缺对自己的清晰认知，敢“不自量力”地申请一流名校，敢跑到传说中眼光刁的教授面前展示作品，也敢跟米沁谈一谈回国的条件。她谈了一笔不错的薪资，第二年得到含金量高的奖项，挖墙脚的邀请纷至沓来，她不慌不忙，拿来跟米沁谈条件：“我要F公司的股份。”

    F公司越来越好，她持有的股份不多，但也靠分红赚了不少。但是，她之前赚的钱大部分都拿去给爸爸妈妈买新房了，留了点自用，以前觉得充足，现在成了小钱没问题，大数目拿不出来的窘态。

    “行了。”她一沉默，米沁就有了数，轻声说，“你想要奉宁天地的房子是吗？我借你钱，你慢慢还，利息不用算了。”

    童淼淼惊讶，“这怎么行。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。”米沁拍拍她的肩膀，温柔说，“我早就不在乎这些了。你好好工作，为公司尽力就好。”

    先是借出的房子，再是一笔大钱，童淼淼感激，却知道里头最重要的原因是米沁被家庭变故折腾得心力交瘁，看淡了钱财身外物，甚至把对女儿的期待一部分转移到了她和身为A大学生的唐雪晴身上。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趁火打劫的，自认为F公司尽力是分内事，对米沁无以为报，不想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些优待，“这是大事，我们都再考虑下吧。”

    米沁不勉强她，“好。”

    谈话之后，童淼淼不急着回家，去公司的办公室里坐了三小时。她想的不是怎么还米沁的恩情，也不是点个头就能有房子的好事，而是……

    她怎么会变成这样。

    童淼淼对于住处要求从来就不多，如果不是住在公司会给人带来困扰，甚至愿意在办公室里打个地铺随便睡睡就行了。她先前租的房子，别人看来会挑出一堆毛病，层高不够，窗户略少，公共设施不够完善，附近租户多存在隐患。她觉得还行，唯一的要求只有清静，其他方面不甚在意。

    后来，她变了，借住米沁的房子的时候，唐雪晴满意，她自己却挑出了一堆不足，一会儿觉得衣帽间的布置不合理，一会儿觉得阳台太小，放不下唐雪晴的盆栽，一会儿觉得电视和沙发距离太近，让唐雪晴不舒服。

    童淼淼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急功近利，浮躁爱财的人。

    她设计新品的时候，会不由自主想最近的流行趋势，而不是自己想要画的东西，她表达原有的设计理念的时候，会思考这种说法会不会太平淡了，让消费者没有购买的欲望，她对于客户定制向来是有灵感才接的，这次看邓总给的预算多，动了心，硬着头皮接下。

    她把目光放在了别墅上头，就没法忍受“贵Jing不贵多”的接单模式了。她的死对头小王还在公司的时候，是个能接单就接单的赚钱能手，把主要Jing力放在维持大客户关系上，赚得盆满钵满。她先前不急用钱，心高气傲，看不起小王不Jing心雕琢作品、拼命套近乎拍马屁的态度，现在想要的多了，想法也就变了：我为什么不学一学呢？

    童淼淼想了许久，没想着解决之道，满脑子还是奉宁天地那一栋买不起的房子。她拖着脚步回到家里，看到唐雪晴的笑脸又把烦恼吞了下去，借着跟女朋友亲热逃避片刻，在空下来的时候又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。

    第二天，她接下了邓总的单子，却在越来越近的期限面前表现得像个傻子，面对空白的纸张束手无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