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以前一样透着不容拒绝。
余笑慢慢抬起头, 看着这个头发白了一半的中年男人,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,却又是从来没有的分明。
她听见自己问:“那孩子生下来之后呢?”
“生下来之后?养着呗,实在不行你就送回来让你妈看着,你就按时打钱回来就行。”
呵呵,只要有钱,有孙子,其余的都无所谓是么?
余笑似乎看见“自己”勾了勾嘴唇,是冷冷的笑,其实她站在原地根本一动没动,像是一截被天雷劈过的木头,好像一动就会支离破碎。
“我外面有人,我妈知道么?”
“告诉她干什么?女人事儿多,她要是在你媳妇面前说漏嘴了怎么办?你怎么今天这么多话?这些事儿你不用管,好好工作挣钱。”微微驼背的男人又转身从老木斗橱里翻出了一摞东西。
“前一阵你前面钱叔叔的儿子给我介绍了这个,一年投十二万的保险,投三年,三年后最少返五十万,还包了以后的大病和体检,我的意思是我和你妈一人买一份,一会儿吃完饭你和我一起去一趟,把钱交了。”
一份一年十二万,两份二十四万,褚年的父亲理直气壮得很。
余笑没说话,正好也不需要她说话。
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了,褚年的爸爸慢悠悠地说:
“走吧,出去吃饭。”
余笑找到了自己的腿,慢慢迈出了一步,又一步。
每一步都像是迈在云彩上,水汽凝结在她的脚下,又在她抬起脚的时候无声碎去。
客厅里的气氛一直不太好,褚年的妈妈喉咙里有醋,舌尖上有刺,累极了的褚年光是撑着不睡就已经用光了所有的气力,连回嘴都懒了。
糖醋排骨褚年妈妈没做,外面买回来的卤肘子烩了烩就是最硬的菜,她儿子喜欢的虾仁蒸蛋是少不了的,此外就是些重油炒的青菜,这些菜不止油重,盐还放得多——回了婆家,要是余笑自己不动手,她就得吃这些。
可笑的是做这样饭的人天天说别人照顾不好她的儿子,就像明知道自己儿子出轨却习以为常的人,总是在餐桌上指点江山教着他们做人的道理。
恶心,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的恶心。
褚年最先发现了余笑的脸色不对,看她站在桌边不动,拉了一下她的衣摆。
“你怎么了?”
余笑不说话。
褚年的爸爸先开口了,和颜悦色地对“余笑”说:
“余笑,怀孕了你得懂事儿一点,好好照顾孩子,为母则强知道么,以前就算了,以后不能再任性了。”
就在褚年还没想好该怎么回话的时候,余笑抬起了头盯着褚年的爸爸:
“你教训谁呢?”
端坐上席的褚年爸爸脸沉了下来:
“褚年,有你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吗?”
“有啊,我就是啊,我不光会说呢!”
一只手抓紧了木桌的边角,余笑猛地使力,一下子把整张桌子都掀翻了。
滚热的肘子从汤碗里被甩了出来,带着酱汁往褚年爸爸的身上扑过去,带着酱油汤的虾仁蒸蛋整盘一起滑翔,正落在了褚年妈妈的腿上,最幸运的是褚年,他现在的身体够瘦,两条腿抽出来抱紧在椅子上,躲过了筷子碗碟和油汁里泡着的蔫菜叶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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