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兆,带给他片刻的清醒,让他禁不住想掀开皇帝的帘子,带着他逃离这不详的命运。
可他能吗?他没有任何的根据,仅仅是凭借空口白牙,便能说服皇帝避免这一切?
警兆来得快去得也快,仿佛刚刚那种心悸的感觉仅仅是错觉。靖安闭了闭眼,又陷入了迷茫。
南苑水草丰盛,既有行宫又是猎场,皇帝身体不济,抵达行宫的几日都在卧床休养,极少出门。靖安好动,第二日便坐不住了,同几位亲王世子一并沿着泰河策马打猎,收获颇丰。
当夜靖安命人在行宫之外架起篝火,同诸位亲王世子举杯相庆,皇帝因身体不适,仅仅是露了一面便走了。
靖安口齿伶俐,又肯放下身段,只哄得在场长辈笑容满面,到了后半夜仍是气氛暖融。
直到一声嘶吼自行宫东面传来,在场所有人停止动作,手中尚拿着酒杯,面面相觑。靖安最先沉下脸来,自腰侧拔出长剑。
“殿下,敖兴邦率军夜袭南苑!”很快,一人上前报道。敖兴邦,自来便是荣王一派。
靖安略点头,肃颜对诸位亲王道,“今夜当发生何事,想必诸位叔伯心中有数。”
几位亲王霎时便白了脸,忙道不敢。
靖安不置可否,“若是当真不知,还得委屈诸位在此稍候,勿要轻举妄动,诸位叔伯的家属侄儿亦会好生安顿。待皇上平定叛乱,自会给诸位一个公道。”说罢转身离去,诸人身边原本侍立在侧的侍卫上前一步,监视之意明显。
“殿下。”靖安赶到行宫之东,还来不及下马,便有侍卫上前来报。
“王将军那里情形如何?”靖安翻身下马。
那人略一迟疑,靖安心中警兆顿生,皱眉喝道,“怎么了?说!”
“敖兴邦率万人前来偷袭,王将军早早便埋伏在行宫之外,两军一接触,叛军便已溃散,现已经全军撤回!”
“不可能!”靖安脱口而出。怎么可能!仅仅率万人?像是已经预料到有埋伏一般,不可能!
靖安心里一沉,霍然转身,穿过纷乱的人群,走进行宫,以往人来人往的行宫之内竟是默然无声,靖安心脏突地一抽,眼神在宫内梭巡着寻找皇帝的身影。
宫娥挡在他的面前欲言又止,靖安此刻心中不安,难免烦躁,随手拨开诸人走到榻前,却看到了他此生最难忘的一幕——
年迈的皇帝卧在榻上,神态有些狰狞,唇边还有一缕暗红的血迹,尚未干透,双目圆睁地瞪着靖安,胸膛已经没了起伏。
靖安急促地呼吸几声,从胸膛里发出一声气音,像是一下被抽尽了所有的空气一般剧烈地颤抖着,看得周围人忍不住伸手想要扶他一把,生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。
他的表情有些茫然,并不太过悲伤,却像是受了太大的打击,一时反应不过来,只剩脑子一片空白的愣怔。
那手微微战栗着,按到了皇帝的脖颈上,终于确认指尖下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的迹象,才膝盖一软,咚地一声跪倒在地上,瞬间失去了站立的力量。
怎会如此,明明消息来源确切,部署得当,一切都在掌控之中,怎会如此?靖安睚眦欲裂,眼眶猩红,几乎滴血,宫人见状上前,欲将靖安的手腕掰开,却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似瘦弱之人力气竟十分大,无论怎样用力,都不肯放开皇帝的手。
泪眼朦胧中,靖安余光一瞥,看到了一抹冰冷的银光向着自己颈边抹来。习武的本能让他往旁边一避,来不及拔剑,条件反射性地用剑鞘隔开了险而又险的偷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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