帐内光线白炽,将他们依偎一起的身影映在地上,是那样的清晰。张曦君转过脸,不去看地上的光影,也不做无谓反抗,任齐萧为她上药。可是这样的光天化日之下,她却半身赤裸偎在他怀中,实在情难以堪,手指不由发紧得攥住薄被一角。齐萧低头看着满脸通红的张曦君,郑重道:“有些痛,你忍忍。”心中多少有些含怒不甘,张曦君听过即罢,心里也不在意的想着能有多疼,左不过将纱布与伤口撕开那般,她尚能忍受。齐萧眸色一沉,反手箍住张曦君的双手,令她胸膛挺起,不理会怀中无用的又一次抗拒,兀自用手蘸取半稀不干的ru白药膏,抹上张曦君左胸内侧的伤口。取箭以刀划开的伤口已愈合,没有多大的疼痛,最多的感知反而是他手指停留在肌肤上的触感,酥酥麻麻,带着痒意。然当药膏没入中箭的伤口,昏迷中那熟悉的剧痛传来,张曦君痛叫一声,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,而这一动牵扯了伤口,造成又一波剧痛。“不要了……先不要上药了……”张曦君疼得面上惨白,姣好的五官微有扭曲,“……放开我……好疼……”齐萧见这样一动,不但无法上药,伤口也跟着裂开,他连忙放开张曦君的手,一臂从胸前绕过,手指扣住她右肩,死死压住她上半身的抽搐扭动,蘸着药膏的手也迅疾抹上伤口。一应动作一气呵成,十分熟练,仿佛做过许多次般,让张曦君来不及挣扎一下,人已被牢牢箍住,连身体因为疼痛的自然颤抖,也在这样的禁锢下减弱到几乎不察,可是药膏浸入的疼痛使她无以言喻,只能无意识的反复呜咽着“好疼”。齐萧似充耳不闻,只仔细涂抹了药膏,然后顺手拿出干净的纱布,重新裹上。许是纱布裹得紧,有浅浅的血渍沁出,疼痛却在慢慢缓解。张曦君眉头缓缓松开,让疼痛折磨的意识苏醒回来,想起适才上药的情景,方有些红润的脸颊瞬时一白,心有余悸的打了一个寒颤。“冷?”感到怀中传来的轻颤,齐萧手顺着那光裸的肩滑下,没有寒冷导致的鸡皮疙瘩冒起,只有滑嫩柔腻的触感,手不觉有意思的摩挲起那只藕臂。张曦君摇了摇头,不敢想象若是让侍女给她上药,又制不住她胡乱挣扎的话……心颤栗了一下,她有些后怕道:“我不冷,只是没想到上药会那么……”说着打了个寒颤,想起梦中的场景,她一怔,抬起头,突兀道:“这几日昏迷,也是你给我上的药?”齐萧闻声低头,入眼就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,里面尚有未干的眼泪,映得那眸子晶莹明亮,充满了勃勃生机,让人忍不住卿赞一声。不过,那张不同于记忆中小女孩的清丽容颜,依旧一张巴掌大的小脸,苍白的脸色,眉宇间尽显憔悴之色,是如斯柔弱。可就是这样柔弱的女子,在当时的形势下,又吓得腿软无力,竟还能畏惧的以身相救,这究竟是什么驱使她的?是为了权势?还是为了她父兄的前程?想起身边最得力的亲信,在战场上也不一定会全然不顾不想的以身相救,他就摇头否决了。在那晚的记忆里,她是几乎本能的推开他,完全不想自己会怎样,只要他平安就好。想到这里,齐萧无以名状的一怔,模糊不堪的记忆也随之浮现脑海,却难以将三年前的女孩与如今的美貌少女重合,二者唯一相似的怕只有那份聪慧大胆。想着,就忆起三年前的宴上配合及独闯秦园,与从下属那得来的蛰伏逃跑,还有……崖上的挺身相救。如此一想,虽是转瞬即过,却已深明在心,目光不禁温和了一分,神色也少了一分冷峻,“嗯”了一声道:“是我。”顿了顿,补充道:“你昏迷十日,都是我为你换的药。”比起方才简短的二字,语气微有加重。不多的接触中,齐萧说话一向简短,从未有重复之言。张曦君听得疑惑了一下,瞬又念及十日的昏迷,讶然低呼,“昏迷了十日!”齐萧眸光一敛,一抹冷意闪过。他颔首道:“王成虽出身草莽,骑射之术却是不俗,射箭力道迅猛,少有人中箭能逃,所以你昏迷时日较长。”齐萧话并未明说,张曦君却明白其中凶险,不禁为自己捏一把冷汗,赶紧问道:“那王成现在怎么样了?”齐萧不习惯对女子解说这些,但念张曦君言语间对成王的忌惮,遂斟酌道:“西南叛军已破。”张曦君明白的点点头,随即想起西南叛军朝廷耗时四年未破,齐萧却仅用半年破之,想必之后他定是前程似锦,正要顺着道喜,忽然想到一事,犹豫问道:“将军,可知这次劫持妾的人是谁?”闻言,不知是为这忽来的恭敬语态,还是为那口中的问话,齐萧轻抚张曦君手臂的指尖一顿,面色微凝,不辨喜怒道:“怎么问这个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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