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怕她前脚刚迈过火盆,后脚这笑话便要传遍大江南北了。往后她如何在宫中、在百姓面前抬起头来!史皇后左右为难之际,身旁的嬷嬷也开始劝她。“皇后娘娘,入乡随俗,不然您就先照做了吧……”“咱们人单力薄,不好在此僵持太久,若真误了吉时,到时候为难的还是您啊。”“不就是一丛火盆吗?”“就像民间说的那样,跨过去的新嫁娘,掌家又旺妻,往后日子红红火火,后宫全捏在您手中,何必顾忌这一时得失呢?”史皇后的脸色蒙在盖头之后,Yin沉莫辨。手指狠狠攥着旁边的扶栏,指甲都快抠进那檀木之中了。她犹豫着,在众人的催促声中,在渐晚的天色中,终于决定妥协。扶着嬷嬷的手,正要下轿时,忽然听到一道清脆而强势的女声。“皇后娘娘且慢——”一身红衣的兰絮先兰溪两步,来到那火盆前。手中端着铜盆,盆中装满水,朝着那火盆便浇下去——顿时。浓烟四起。兰絮将手中的铜盆往后一扔,双手叉腰,冷笑着看着韦安悬。“咱们江南人可从没听过什么跨火盆的风俗。只知道……谋财害命,才要杀人放火!”“皇贵妃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交代给您,让您逼着皇后娘娘去跨这道火盆替你们消灾……”“这算盘——”“打的也太响了吧?”“算盘珠子都快蹦到本小姐的脸上了!”韦安悬老狐狸一般的双眼眯起,仔细端详着兰絮的五官,确认这是那兰家的二小姐后,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官帽,皮笑rou不笑。“你父亲在老夫面前都要称一声兄弟,你这黄口小儿什么辈分,也敢在老夫面前大呼小叫!”“来日,老夫定亲自上门拜访,问问你兰家是怎么教女儿的!”姗姗来迟的兰溪,接过他这话。“父亲如何教女,还轮不到韦大人Cao心——”“韦大人有那个闲工夫,不如先Cao心Cao心自己的孙女吧。”“拿着鸡毛当令箭,真把自己后宫主位了?”清贵冷然的声调,带着难以挣脱的压迫力,压住了韦安悬的气焰。那原本还在观望的众人,看到一身明黄色长裙,头戴太后冠冕的兰溪,从宫门尽头徐徐走来时,立刻收了面上的轻慢之色,纷纷跪地,齐声呼喝——“太后娘娘千岁千岁……千千岁……” 齐聚一堂坐在銮驾中的史皇后,听到兰溪的声音后,心中一定。虽然兰太后不一定完全向着她,但既然能出现,一定不是跟皇贵妃一伙的。再说了,皇贵妃越权摆出这阵势,不就是在太后娘娘头上动土吗?
太后娘娘如此强势霸道的脾气,岂能容忍。鹬蚌相争,才能渔翁得利。史皇后往后一靠,面上带着些小人得志的笑。跟韦丞相说话的语气,也不由自主地轻慢起来。“韦丞相先别着急,这宫里头别说本宫了,在太后娘娘面前,就连皇贵妃妹妹也是要靠后站着的。””你与本宫,先听听太后娘娘怎么吩咐安排吧。“韦安悬眯起眼。长袖一甩,就连下巴上挂着的胡须,都甩出了轻蔑和不屑。“太后娘娘自去泰山礼佛回来后,不是放了宫权久居深宫吗?”“老夫还以为太后娘娘自觉杀孽过多,修身养性去了。”“今儿怎么又来插手宫务了?还如此大张旗鼓地来到前朝……”兰溪微微抬眸,眸光带着令人胆寒的冷意。“哀家做事,还轮的着向丞相汇报?”“究竟是哀家的手太长,还是韦丞相你管得太宽?”“不对……”兰溪唇边又勾出一抹讥讽的笑意。“你韦氏做事风格向来如此,上效下仿,你韦丞相越权管起了皇帝后宫的事,你那好孙女,身为皇贵妃不守宫规,把下马威耍到正宫皇后头上。”“家风如此,哀家算是见识了。”韦安悬猛地松开那扯着自己胡须的右手,面色发黑。这毒妇竟然将韦氏都骂上了!她这话一出,往后谁还敢娶韦家的姑娘。“太后娘娘说话要有的放矢,莫要血口喷人。”“是不是血口喷人,你比哀家清楚。”兰溪懒得再同韦安悬浪费时间,转身,看着那群被浇灭的火盆,冷声吩咐。“还愣着干什么?还不快将这些脏东西挪走?”身后的侍卫忙打起Jing神,正要动手将那火盆给收拾干净,忽然听到后背传来太监尖锐而惶恐的声线——“陛,陛下……”萧长卿来了。兰溪并不觉得意外。此地动静闹得这么大,连她都被惊扰了,萧长卿就算再冷漠不耐,也没办法安安分分坐在他乾清宫的龙椅之上,静等大婚的仪式。只是……兰溪的眸光落在他那正红色的帝王喜服上时,微微顿住。他肤色本就白皙。平日因身子弱,常常带着几分苍白。今日这一身红衣加身,掩去了那些苍白,多了些英朗的色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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