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为什麽！」换个场景斯凝大概已经大叫起来。学霸不升学，这什麽道理？

    「家里有生意，我有没有学位都没关系。」暮惜也不是在说谎，只是没有道明家族生意是什麽而已。

    「但读大学不止是为了学位啊。」斯凝认真地说：「学会活动、住宿舍、打工赚外快、上通识课、听研讨会、去外地交流……甚至是逃课去看电影，」斯凝笑道：「这些都是大学生活的一部分啊。有几年时间，可以看想看的书、玩想玩的活动、跟志同道合的人一齐挥霍青春，不是很好吗？」

    「你这是从哪来的美好幻想？」暮惜心想：糟老头子教授、脾气暴燥助教、可以用来当武器的参考书、看十遍都看不懂的论文……这些东西呢？暮惜想起几年前老哥上了大学，回家後不停抱怨，最後退学的事。

    「学长学姐啊！」斯凝笑道：「那你对大学有什麽想像啊？」

    「没什麽特别的想像。」暮惜不想解释太多。

    「那就开始想像啊！」斯凝乐天地说。台上的校友刚好讲完自己赚到第一桶金的故事，停下来喝水，学生就没有说话的机会。暮惜以为二人的对话会就此完结，但当校友重新开始讲话时，斯凝再度开口：「对了，你家是做生意的？」

    暮惜开始有点不耐烦。在之前的学校里他的不合群和冷漠早就人尽皆知，暮惜也就省却了很多麻烦。这次他有任务在身，不能把同学吓跑，但他实在不太喜欢聊天，尤其讨厌谈及自己。他知道斯凝不论是想多了解新同学也好，只是想跟他聊天解闷也罢，也是一番好意，但暮惜就是觉得烦。

    「嗯……就小买卖而已。」暮惜只想把话题带过。

    斯凝留意到对方的声音低沉了一点，之前搁在大腿上的双手在x前交叉着。意识到他大概不想谈及这话题，斯凝暗怪自己没有分寸。

    「是噢。我家父母都是上班族，都昐着我上大学呢。」不想对话突兀地完结，又不想再问对方的事，斯凝只好讲自己的事。

    「有想过要读什麽科吗？」暮惜顺着对方的话问道。只要不讲他的事，他也不介意继续聊下去，因为陈校友的分享内容实在太闷了！

    「我想读心理学。」斯凝想也没想便回答。

    「为什麽？」

    「因为心理学很有趣啊！」说到自己锺ai的科目，尽管刻意把声音压低了，还是能听出她话里的兴奋。「你不觉得人的想法很神奇吗？人类明明有动物的本能，却进化成了社会x生物；虽然过着文明的群t生活，但千万年前的基因却仍影响着我们的行为和思维。心理学可以解释奇怪又矛盾的行为，分析人的心理，不是很有趣吗？」一说对自己的专长，平时寡言的斯凝瞬间打开了话匣子。她说话时嘴角微微g起，放在剧本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挥动着；整段话抑扬有致，流畅得像是排练了千百次一般，和她平时讲话yu言又止、再三犹豫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暮惜觉得斯凝的x格蛮奇怪的：明明有点内向、却又自来熟；明明不太擅长找话题，却偏要来跟自己聊天。见斯凝滔滔不绝，暮惜觉得好笑，开玩笑道：「怎麽，你见过很多『奇怪又矛盾』的人吗？」其实，她本人就是一例啊。

    斯凝根本没想过对方会有回应，更别说是这样的一个问题。她愣了愣，转头望看对方。暮惜刚刚正细看她的表情动作，还没来得及把目光转开。二人四目交投，暮惜意外地发现对方双眼微微发红，不知想到了什麽。

    斯凝良久没有说话。一向我行我素的暮惜也不禁有点担心，想着要不要转个话题，打破这沉默，算是对自己的口不择言的弥补。

    正当暮惜要开口，斯凝像是突然回过神来。她重重呼一口气，强颜欢笑，故作轻松地说：「我的家人……好奇怪。」

    她顿了顿，续说：「尽管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，但总ga0不清楚对方的想法呢……心理学好像可以解释这些情况吧？有了科学的解释，是不是就不会感觉这麽奇怪呢？」她愈说，声量就愈小，到了最後像是在喃喃自语，虽然坐在她旁边的暮惜仍能听清她的话。

    家人吗……听了对方的话，暮惜也有点出神。的确，家人的想法很难弄懂……想到小事糊涂大事沉默的父亲、少年老成神出鬼没的兄长，暮惜不自觉皱起眉头。

    校友的一句「谢谢大家」和随之而来激烈异常的掌声唤回了暮惜和斯凝，主持一连串的客套话也正好省却二人要继续说话的烦恼。

    漫长且催眠的周会终於结束，学生鱼贯步出礼堂。暮惜斯凝也随着身旁的同学站起来、缓缓步向大门。

    「抱歉呢，话题变得奇怪了。」斯凝把厚厚的剧本抱在x前，手指紧紧地捏着纸张。暮惜看着她，发现这人真的很矛盾：既然都紧张得把宝贝的剧本抓皱了，为什麽还要开口，为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打圆场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