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警局,风就挟卷着细碎雪花迎面而来。
谢云流已经平静下来,回到酒店,安静地躺进被子里。
回想起前台小姑娘的举报理由,竟然是看他面黄肌瘦、双眼乌青、走路蹒跚,状态看起来十分不对劲,还在对方要李忘生的身份证时表示只是上去待一会儿就下来,结果一待就是两个多小时不见人影,明显有问题。
谢云流只觉得从未如此无语过。
所幸便衣也亲眼目睹了李忘生衣着整齐地跳窗——不是——轻功飞走,目瞪口呆之余对谢云流“虽然不清楚他来历但他们是交往对象”的坦白怀疑都懒得怀疑,做完笔录就挥挥手放人离开了,不然谢云流怕是要经历人生中第一次铁窗泪。
谢云流合上眼帘,有些僵硬地翻了个身。
车祸后的身体还未消肿,不知淤青疼痛,动作的时候其实连骨头都隐隐作痛。
他一直忍着,只想早点找到爱人……可惜就算按着人做了个天昏地暗,说走还是要走,连遮掩都不遮掩了,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咻地跟只鸟一样飞老远,再声嘶力竭的呼喊都没能换来他心软的回头。
谢云流一边告诫自己想点有用的,一边恨得牙痒痒。
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思想,试图在繁杂的记忆中寻找更多关于李忘生去处的线索。
一阵琢磨,车祸后第一晚的那场梦就跃进脑海中。
那场梦比起年轻时的回忆,显然要清晰更多。谢云流还记得自己对着铜镜梳好一头白发,戴上发冠。
镜中面容苍老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,甚至可以说即使苍老如斯,那张脸看起来还是瘦削英挺,丝毫不显颓态。
……唯独漆黑双目,亮却无神。
整理好发冠后,他起身拿起刀架上泛着寒光的刀,大步迈向门口。
没有人拦他。就像所有人都清楚他接下来要做的事,因而遇到的每个人,都只是规矩地对他行礼,再道一句宗主珍重。
他梦见自己登了船又跃下船,在月色清辉中挥动马鞭,踏过绿叶青汁、纷繁落花,一路行至严寒北地。
骏马一还,又是孤身一人。
刺骨寒意透过靴底传至双足,他拢了拢厚重大氅,仰头看向不远处的道观。
九老洞一战后,银霜口往来的侠客渐渐多起来,连这小小道观的香火也添了不少。
谢云流并不打算进去,仅仅一望,便扭头离开。
他缓缓于冰天雪地中独行,白发与飞雪混为一体,仿若雪化成人,从透蓝的冰纹裂痕中走出。
待路过一片幽蓝的湖,rou体凡胎终于感到了疲惫。
他走至湖边,刚要拔刀出鞘,就听湖畔钓鱼的侠客道:“老人家,可是要捉鱼来吃?”
于是他被自来熟的侠客热情邀请,寻了处地方一同烤鱼。
“这小霜鱼口感比起其他常见鱼种还要好,我也是前段日子初尝就爱上,是以最近日日来此钓鱼。”
谢云流在他殷切的注视下啃了一口,嚼过几下,点头肯定道:“嗯。”
他听着侠士一箩筐的絮絮叨叨,心中却突然想,李忘生也爱吃鱼。
爱吃不那么腥的,爱吃嫩的,细刺少的,还喜欢喝鲜鱼汤。
这小霜鱼,想必也能得他青睐。
想着又一转念,人已飞升,哪还贪恋这些口腹之欲。
就连自己风尘仆仆一路,明知已见不到那人,却还是匆匆赶来的行径……也着实惹人生笑。
“老人家,还没问你是要去往何处?我见你连匹马都没牵,若有需要帮忙的,尽管开口。”
谢云流抬眸看了眼繁星点缀的夜空,低叹道:“九老洞。”
那时师弟曾言,九老洞灵气充沛,正适合闭关修炼。若他……真是在九老洞修成,也许这时赶过去,还能……
……还能,见到什么呢。
“九老洞啊,九老洞我就爱莫能助了。”侠客挠挠头,“我这半吊子功夫怕是送不了你。那里地势险峻,你可要小心啊。”
谢云流朝他点点头,反提点道:“观你脚步虚浮,若每日坚持蹲半个时辰马步,一月后双臂各加一桶水凌空平举,坚持半年,定大有进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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