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甘老爷正在拿棍子吓唬曾孙子们读书,听到这个消息后赶紧把棍子放下,当官不容易,还是顺其自然吧。
街坊四邻们亦在议论,看来衰气不是那么容易根除的。
成暃倒是不以为意,他这些年连连升迁,却感觉越来越空落,又衰了这一回,倒是体验到了久违的亲切与踏实。
前去零陵,多行水路,他一路凭栏看江河山川之景,十分惬意。且在船上看风景时,常有鱼自动蹦上甲板,跳到他脚边,夜晚亦不曾因江风水气而感到凉寒。格外顺风顺水地到达零陵。
零陵偏南,故而京城中人都觉得这是个瘴气疾苦之地。成暃到后,却意外发现,这个小县山明水秀,民风质朴,是个富庶和乐之地。上一任零陵知县伙同本州知府,年年向朝廷哭穷,拿着救济粮款,在富贵窝中快活,因吃喝无度,致中风之症,才不得不离开此位,由成暃接任。离县之时,拉着成暃的手真心地哭了一回。
成暃到达时,还正是荔枝成熟的季节。成暃这辈子第一次吃到刚摘下的鲜荔枝,与几个贴身随侍一道吃下去了两大筐,人人鼻子边或嘴角下巴都起了大疙瘩。
成暃赶紧写了平安信,又封了两筐当地特产的熏rou云腿糕饼之物随信同送往家中,请祖父与父亲放心。
晚上,成暃沐浴完毕,行到院中,抬头望月,忽嗅到一股烟火气,循气味走到廊下拐角处,发现小童近书正蹲在一个火盆旁,往里面放黄纸,便道:“你在做甚?”
近书一惊,站起身,支支吾吾。成暃肃然再问,近书方才吞吞吐吐道:“白天,周叔他们给大人装送老太爷的那些东西的时候,看到一只黑狗在屋脊梁上。”
成暃一愣: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
☆、 第十九章
近书扯扯衣角,小心翼翼看着成暃的脸色:“狗上房不好,而且在这地方,说白里日无故看到黑狗也不好。”
成暃道:“确定是黑色的,狗,在屋脊上?树杈上有没有?”
近书摇摇头:“只在屋脊上看着了,但……但张叔他们说,咱们一路上在船上时,他们也模糊看到过几次黑狗。问了船主,船主都说没养狗……所以周叔张叔才去问了这边的人压制的法子,让我不要惊动大人,悄悄拿这些符在这个时辰这个方位烧了。”
成暃镇定地点点头:“罢了,烧完把灰倒了,别再做了。我身为朝廷命官,若在宅中做这种事,被人知道,祸事更大。零陵虽离京城遥远,亦不能不谨慎。”
近书应是。
成暃快步回到卧房,关门四下张望,看看房梁,抖抖刚铺好的崭新被褥,轻声唤:“李兄,李兄?阿轻,阿轻?”
房内静悄悄的,没有反应。
成暃再唤了两声,门外传来脚步声,近书隔门道:“大人在说话么?”
成暃拉开门:“啊,我觉着又有些饿了,你让厨房蒸半只云腿。”
近书结巴道:“大,大人,刚用过晚膳不久……半,半只云腿?”
成暃正色:“正是。再把那种五香熏肠和熏rou,各切一大碟吧。”
近书不敢再多言,只好应喏转身,成暃又在他身后补充:“快些。”
近书拔腿飞快地跑了。
成暃合上房门,屋中烛火一晃,他一转身,一个黑漆漆的毛团蹲在床上,挺着胸脯望着他。
成暃向着床扑了过去:“阿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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