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一人之下】万里天 - 六 狭路相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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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陆瑾走进病房之时,吕慈正生龙活虎的站在床前阻止王蔼试图就地铺纸泼墨的行为:“你别整这些没用的了,关石花今天肯定不来。”

    “不应该啊。”王蔼装备齐全的涮着笔,是特意要在心仪的姑娘面前表现一番,他冲着门口一指,“陆兄都来了,石花应该也得来看看你吧。”

    吕慈硬把一句“你在她就不来了”给咽回去,然后才注意到陆瑾。

    他们几个算是一起玩大的,还小的时候每年都会厮混一阵子,比划更是没少过。外面传闻他跟陆瑾是势均力敌,但具体哪个能强上一招半式,却是谁也不知道。自从陆瑾过了逆生一重,他也能把如意劲运用得炉火纯青了,两家的大人就再不许他们比划了,带着真火的呛声也不行!

    吕慈不吃这一套,跃跃欲试的挑衅过陆瑾好几次。陆瑾对他忍无可忍,有一回袖子都卷了,结果他硬是被他哥给拖走了,架一直也没打成。

    论年纪,吕慈跟陆瑾相仿,但论起身份来,他哥跟陆瑾才是一辈的。王蔼按理说也是一样,然而胸无大志,不是盘算风花雪月就是跟他混着玩,眼见着离家主的位子是越来越远了。

    陆瑾心里清楚这一点,所以两家交际从来都是直接去找吕仁,他今天来探病,见吕慈并没有性命之虞,按理说就该走了,但他想着师父的吩咐,低声问:“真是吕叔把你打成这样的?”

    吕叔打小儿子,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,只求声势不求结果,而吕慈在住进来之前,骨头千真万确是错了位。结合吕慈主动找他打听过李慕玄的事,答案几乎明摆着。

    吕慈沉默着没言语,脑海里飞速旋转过无数个主意,末了他承认道:“确实是被别人打成这样的。”

    陆瑾相貌生得极好,往病房里一站,几乎像是春日里的玉兰花枝还了魂,他极浅的叹了口气,感觉事情有点难办——他很知道吕慈是个什么水平,这次没了师兄弟在场,想再堵有了准备的李慕玄必然是难上加难。

    “谁能把你打成这样?”王蔼感到很惊骇,见吕慈略略的一抬眉毛,表情像是要不善,好声好气的安慰他,“嗨,谁还没翻过船啊,等你回家,让你哥找场子去。”

    吕慈瞬间就被点着了:“输了就是输了,我难道还输不起么?!”

    他这一次也算是颜面扫地了,幸而扫的范围不大,在场的都是四家自己人,真要论起来,证人比陆瑾挨巴掌时少多了。

    王蔼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,倒也没生气,他收好画具,拿出自己给关石花新写的情诗,打算声情并茂的朗读一遍,让他们两个听听有没有写的不好的地方。

    吕慈扯过床上的被子蒙住头:“你让我直接死吧。”

    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,关石花对王蔼是千真万确,半点好感也没有的,但他这个剃头挑子里的炉火越烧越旺,已然是害了相思病。

    陆瑾十分同情关石花,但也没好意思太打击王蔼,他表情一直没变过,等听完了诗自若道:“诗写得没什么问题,不如改改旁的吧。”

    王蔼若有所思,但显然是没明白他的意思,决定换个字体重新誊抄。

    吕慈想起上回帮忙捎带情书时受的白眼,丢开被子问:“你们两个今天都很闲么?”

    王蔼是真闲。

    他们家那几个好手的死因已经查明,这会儿已是倾巢而出逮莫名居士去了,他爹老来得子,既盼儿子成才,更怕儿子有个三长两短,宁可他找个地方自己玩。

    于是吕慈就只盯着陆瑾瞧,同时在心中默默的大开杀戒,首先就得活撕了李慕玄。

    陆瑾顺手拉过椅子坐下,他身段好看,胳膊腿一弯一折都显得衣裳格外有棱角,答起话也是端端正正的:“我等人。”

    阮涛意识全无,至今不死不活的躺在医院里,无论李慕玄接下来是要了结哪边的事,守在这里总比出去漫天遍野的撒网来得强,而依他对吕慈的了解,这人跟李慕玄肯定是还没完。

    王蔼以为陆瑾是跟吕慈两看相厌,打算把正经事留着等吕仁来了说,帮着解释说:“刺猬他哥最近挺忙的,好像是要……砌墙,一直没来过医院,你有事直接去找他吧。”

    “你家里的墙还没砌上?”陆瑾不知道什么墙值得吕仁亲自去砌,但他的耳朵绝无问题,当即扭头去看吕慈。

    吕慈的头发被他自己折腾得快要能扎死人,一挑眉毛一点头,直接让这满脑袋的乱发显出了鸡窝形状勉强:“我跟他们说了,那堵墙谁都不许补,但我哥不让,非要回去盯着他们砌。”

    依着他的本心,是得先出了胸中这口恶气,再去补被李慕玄撞塌了的墙,可吕仁不许他在这件事上犟,他没办法,只能是自觉委屈的忍气吞声。

    陆瑾和他一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,听出发疯的征兆后,真是宁可继续听王蔼念诗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李慕玄则是正在听高艮念经。

    高艮人如其名的挺高大,曾经单手把他们全性掌门掐着脖子提溜起来过,仿佛对方是一下子就能捏扁的软柿子,然而他拿李慕玄是毫无办法。

    “大白天跑到医院来闹事,扬名没有你这样扬的,如果你牵扯到不相干的人,纵是手段高也别想走了。”

    李慕玄沉默着没有再走,他其实不是来闹事的,真得就只是来医院看一看,看阮涛到底还能不能活过来,也看吕慈是要装缩头乌gui还是要跟他秋后算账,然而高艮的话给了他一点提醒。三年前,他去迎鹤楼也不是为了闹事,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,稀里糊涂的就走到了这一步。

    “我能牵扯什么不相干的人,祸不及家人,这点道理我还能不懂么?”他没好气的回应着高艮,因为潜意识里明白自己在阮涛的事上十分理亏,头脑降温后,行动上还是选择先避开再说。

    “华光刘师兄的老婆被你闹没了,现在天天在家拜他们祖师爷,准备咒死你,还有万少爷家的伙计……”

    高艮列了一串苦主给他。

    李慕玄没法接话,睫毛一扇就往外走,但凡他快上一步或者慢上一步,都不至于这么寸。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巧,他一出医院大门就跟雷打不动,天天来探望阮涛的侯凌碰上了。

    侯凌没跟阮涛似的一脖子吊死,只是瞧着也不太想活,他面无人色,几乎是贴着墙缝在走,瞧见李慕玄才一点点涨得脸红脖子粗,然后二话不说就扑过来要拼命。

    另一边,在病房里改诗的王蔼来到窗边想要晒一晒纸上的墨迹,他最近托父亲的关系,正跟着秘画门中的名宿学习,单看这一手字,其实很有点风流倜傥的意思,前提是不能见着他本人。

    “底下有人打起来了,打得还挺热闹,你们看不看?”他饶有兴致的探身看去,不忘招呼一句各自占据半边病房的伙伴。

    吕慈和陆瑾都没兴趣看热闹,直到他又说:“诶,那个劝架的大个子水平一般,不过一抬手就让人横着飞出去了的那个小子挺厉害,这是哪家的手段?”

    陆瑾闻言,站起身走了过来,随即抬手往窗台上一撑,直接就跃下去了。吕慈慢他半步,碍于前阵子肩骨刚错过位,落地时不得不贴着墙卸力,等他赶到医院大门外,侯凌已经站不起来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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