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是找到工作的第不知道多少天。

    拍掉床头柜上的机械闹钟，不知道是几个新元纪之前的产物不负众望，发条零件又掉了下来，被开机的机械猫宠物当做玩具，叼着它爬上扉的腿。

    今天难得有了送货上门任务。

    不打算管那只头部是机械屏的掉渣机器，扉熟练地把它赶走，拿起发条机关草草插回闹钟的接口，洗漱后咽下一条口味相当糟糕的劣等营养膏。

    糟透了。

    简直就像生腌的三文鱼罐头又丢进废水里发酵了七七四十九天。想来炭烤变异鱼的滋味都比它好的多。

    扉穿上「奇玩乐趣联合公司」的工作服，胸口的口袋上是公司的印花logo，整体红黑的颜色搭配让他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快餐店的员工。

    镜子里映出一个快餐店员……映出一个公司小职员的上半身。一切都恰到好处，一个人头恰好长在一截人的身子上，恰好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，天哪，简直是奇迹。

    扉默默看了自己一眼。幸好他长了一张能看的脸，这样其他人就不会盯着这身丑到爆炸的工作服看了。

    关门，下楼。

    住在这里的唯一好处就是便宜。

    外面的世界如往常般，毫无波澜。

    扉注视远方，明亮天空上悬挂一轮发光的机械太阳。虚假的太阳带给这颗星球虚假的24小时，即使他们为此背负了巨额负债。

    这里是澜沧星。准确地址是苍央共和－第三星区－黑龙帝国－迪卡普区－澜沧星。迪卡普是“边境”的意思。

    在中央区的人眼里，是完完全全能被称作“贱民”的存在。

    扉绕开停在路中的几辆摩托。澜沧星常年与飞扬尘沙为伴，要是遇上大风天，沙子刮在人身上，简直像刀子一样的疼。车放在路上还没过一个晚上就会布满灰尘。扉看着那几辆款式新颖的复古摩托，大咧咧随意停在路边，布满撬锁痕迹，心里想着应该是中央的特派组又来谈采矿权了。

    大概是哪家的少爷小姐跟着一起镀金来了。

    在扉走进公司门口之前，他还在想着。

    进门左转下楼，在负三层隐蔽一角，扉推开一扇印着熟悉logo的门。进去又是一条长长走廊，明亮的白炽灯映照两侧白墙张贴的海报。最后再下一层楼梯，这才终于抵达目的地。

    “你来了。”藤从前台冒出脑袋，绿头发的姑娘热情，笑眯眯地。扉冲她点头，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盒子，仔细查看送货地址。温暖、明亮的光洒满室内，房间内的装修完全不像是做这个的——做涩情小道具之类的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假呢。”藤趴在桌上，无聊地拨弄头发，扉注意到她的指节上似乎多了几个新鲜牙印。

    “……说不准。”扉一边收拾东西，一边回应，“老板觉得我们一直在带薪休假也说不定。”

    “啊——明明我们每天都很忙～”藤换了个姿势，抚摸自己鲜红的指甲。绿发少女依然眯着眼睛，似睡非睡。

    “明天我要去一趟外地，最近联邦的人又来了，小心。”他们习惯用“外地”这个词代替更明显的“外星”，毕竟干的可是偷渡的活，扉有点担心老板从中央联邦偷来的便携式传送门被发现。

    “那群鬣狗……我知道了，我会重新把警戒带打开。”藤皱皱鼻子，应了好。

    扉轻轻一点头，脚步不停，抱着今天要上门的货物，穿梭于大街小巷麻木不仁的人群中间。

    即使是澜沧星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。

    ——至少在所谓的“贵族区”，大街上落下的灰尘会被勤勤恳恳的机器吸干净。

    这里住的大部分是外来者。哪怕是澜沧星的实际掌权者，也不会呆在没有风沙和尘土的地方。风沙是他们灵魂的象征。

    按照客人留下的地址，扉走在戒备森严的街道上，穿过哨卡甚至没有多费时间，平淡自然简直如同不被看见的黑色幽灵。

    多少也还是有点搞不懂，为什么老板要把公司迁来这里。扉赶路的时候漫无目的地想。

    ……啊，到了。

    黑发绿眼的快递小哥停下脚步，努力了一会儿，习惯了面无表情的脸甚至挤不出一个笑来。扉最终还是放弃了老板一直强调的“微笑服务”，冷着脸按响门铃。

    “你好，「奇玩乐趣联合公司」。您的快递到了，请您签收，最后祝您生活愉快。”

    后两句是平板机械到毫无起伏的祝愿。

    不知道这一次的客人需不需要试用服务。扉站在门口挺拔僵硬地就像一颗树，如果不看那双偶尔闪动几下的绿色眼睛，毫无高光的设计简直和路边待机的机器人没什么两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