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的声音(6)
体育馆内,三位最壮烈男人,都不约而同地要了十分钟空閒时间。
一起来到了观众席上。
林亦扬在中国公开赛赛后也是如此,谁都找不到他,江杨不用猜就带着一众东新城后辈们摸到观众席,捉了他一个正着。
这是少年时的习惯。
林亦扬找了个角度好的位子,
江杨挨着他,孟晓东坐在最外侧。
空旷的体育馆,欢呼散去,掌声消散,仿佛从未有过。
林亦扬终于脱下了束缚自己的衬衫和短袖,穿着运动裤和短袖,右手臂不敢动弹,左手臂搭在椅背上,看着灯光下的球臺:「羡慕你们,一直没离开过。」
人生只有一次的黄金年华。后悔也没用,已经过去了。
孟晓东淡淡一笑,视线落点和林亦扬一样:「我却羡慕你的天赋,从小就嫉妒。」
从小顺风顺水的他,都是从林亦扬这里体会到了什么叫「挫败」。
江杨摘下眼镜,打了一天的比赛都戴着隐形眼镜,刚换了框架镜,眼睛干涩得要命。他单手撑在脸上,也看球臺:「两个天才互相捧什么呢?」
在这一行,有天赋的都十二三岁打比赛、拿冠军,江杨却十四岁才入社。这是一个遗憾,他和林亦扬同一年拜师,却比林亦扬早拿了一年全国冠军,拼到如此地步,也只是被认为:是个没什么天赋,18岁才真正夺冠的「勤奋拼搏」型选手。
「你这些年,怎么糟蹋自己的?」江杨问林亦扬,「还有旧伤?」
「运动员身上有不带伤的吗?」他说,「你身上有多少,我不会少。」
几十万次的重复动作,日復一日,机器也会坏。谁都一样,全都一样。
孟晓东看了两人一眼。
江杨和孟晓东对峙多年,最瞭解他:「想说什么?」
「我前年年底,也做过手术。」孟晓东说,这件事除了他父亲,没有第三人知道。
「我说你怎么忽然去海外封闭一年,」江杨终于解惑,为什么孟晓东状态起伏这么大,「太子爷的面子真是比天大。」
孟晓东沉默地盯着江杨。果然不能和你做兄弟。
……
果然,江杨能把孟晓东压得死死的,一直没变。
场馆里的工作人员走到场中,关掉了一个个照明灯,场内越来越暗,反倒是场外的月色和灯光愈发耀眼。
等到最后一盏灯关掉前,终于,人家看到了他们三个,在底下挥挥手臂,示意他们要离开了。说话的人指着檯球馆外,大声说:你们的球迷还在外边。
江杨笑着,答应着,拍了拍林亦扬的后背:「走了。」
孟晓东和江杨向观众席出口走去。
林亦扬则是从另一侧的楼梯,下到了赛场中。今天他没力气翻栏杆,直接跳下看臺,但还是老路线,从赛场中往后台而去。
「为什么要从中间走?」这个谜团困扰孟晓东许多年了。
「他想摸一摸球臺,每次比赛完都会这样。」每个运动员都有自己获胜时的庆祝仪式,林亦扬没有,他最多挥下手就结束了。
他的仪式在赛后,四下无人时,从场中走过,去和球臺告个别。
……
林亦扬从黑暗的场中往外走,经过檯球旁,摸了摸球臺边沿,静了一会儿。他知道,外边有灯光,有球迷,还有所有昔日的少年们。
而在这里的他,想起了13岁的后臺休息室。
年纪小的都在最外侧,紧挨着门的一排衣柜前,坐着休息。
江杨是上届冠军,在休息室内受众人追捧,孟晓东是北城的太子爷,没来就被人反復提起,林亦扬则是那个,坐在椅子边角,也不穿衬衫西裤,也没擦拭球杆,也没和人閒聊的无名少年。
那天,范文匆也在,吴魏也在。陈安安还小,没到打比赛的时候。
吴魏戴着小眼镜,和林亦扬背靠背坐着,把练习册放在腿上,在做题。而范文匆衝进休息室时,手里攥着和裁判借来的备用球杆,大喝一声:「老子的金箍棒到了!如来佛祖呢?天兵天将呢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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