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,月灵庙雷声大雨点小,初兴庙时城民贪图新奇,朝圣香客极多,但供的不是人们熟知常拜的神祇,也没什么显灵事蹟,久了便萎靡下去,只有公孙家每个月虔诚上庙拜祀,也全靠他们的财援勉力撑持经营。
而他伴着她渡过她不能感知的漫长岁月,月灵庙去了旧人来了新人,他的真身更加硕大,人形外貌由少年出脱为青年,而木蝶一成不变。
百年后的那一夜,他仍旧自神像处卸下木蝶坐在屋樑上拭理,一面与她间说:「前两日我看那每个月都来月灵庙上香的公孙小姐气色越来越差,说不定再没几年好活了,可怜公孙家这般虔诚地兴庙供神,福泽却不能承继给自己的女儿。说来这公孙家也不知祖上犯了什么事,冲撞了上天,现在持家的公孙老爷甫出生就失了父母,好不容易老来得女,却也是福薄之相。可若真要说公孙家自祖上便伤了泽荫,又怎能当得上凝月城首富,将香油亏缺的月灵庙一路支撑百年下来?此莫不是既损一福,还得一报?」
和木蝶说话已是他长久下来的习惯,早不像初时那般对她的无动于衷感到伤怀失落,或许他性本恬淡,所求不多,虽不能得,却也不忍捨却,只是一厢情愿、细水长流地在这一方天地中相伴安身。
不料这时他话甫说完,竟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嚶嚀,殿上除了自己以外并无他人,十分安静空寂,那声音简直就像一朵惊雷轰在耳中。他捧着木蝶还不敢相信,深怕自己只是一时错听,连忙道:「晓蝶,刚才是你吗?如果你听得见我的声音,就再回应我一次!」声音紧张得略显颤抖。
只听见木蝶处传出一个迟缓的声音:「嗯……谁……」
他大喜若狂,喊道:「晓蝶,是我,是我!哈哈,成了,你成了,你终于有意识了!哈哈!」高兴得吊着蛛丝在空中连翻数个跟斗,纵声大笑。
木蝶却没有回话了,接着几天反应亦是时有时无,不大能够和他对话,大多仅是发出一些声音,状似迟钝浑噩。他知道物灵生成极难极缓,强求不得,仍是耐心地与她絮语,偶尔得到一个意义不明的回应便开心上好几天。
如此又过了两年,一日,他感觉木蝶身上灵气居然在瞬息之间如暴雨激涨,惊异之下以为她将能化出人形,不料却仍是毫无变化。又过几天,城中传出了公孙小姐病逝的消息。
那一天,月灵庙久未如此让人挤得水洩不通,公孙夫妇带着断气两天的尸身来到殿上,哭求广寒娘娘相助。他在角落看着,忽然发现木蝶的灵气移转到公孙小姐尸身上去,愕然之时公孙小姐竟然睁开双眼,死而復生了!
紧接着隔日公孙夫人便来庙求木蝶项鍊,言道广寒娘娘託梦吩咐,此项鍊要做女儿护身之用,月灵庙也在此事之后香火旺盛起来,香客不绝于道。
而他失了木蝶,对那日之事也不明原委,惶惶不知何以度日,每日都潜入公孙府远远地偷瞧復生后的公孙小姐,心绪震盪难平──他看得出来,那躯体之内已不是真正的公孙小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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