琼大部分的时候都想逃离自己的家。
首先,廉价出租房又小又破,没有电梯,而且她的茉莉阿姨会把所有人认成苏联间谍,接着把当清洁工赚来的薪水都拿去捐给教会。阿姨又胖又矮,在厨房走动时,整个人会佔据整条走道,身体摇摇晃晃,过不了多久就端了盘饼乾出现,然后琼就会听见阿姨用高亢又尖锐的声音说:「世道艰难,你一个女孩子要小心点。」
阿姨也会偷看自己的笔记,试图从里头找出她不检点的蛛丝马跡,或者直接认定她会被间谍追杀。琼已经说了好多年,阿姨始终没有改善,所以她总是以不吃对方做的早餐作为报復。
其次,她与哥哥挤一间房,两人分别佔了房间的两侧,晚上睡觉都得听着彼此的鼾声。
哥哥很少出门,他的眼睛周围有着玻璃碎块造成的伤痕,根据哥哥所言,他的左眼全盲,右眼视力「狗屎般的糊」。哥哥沉默寡言,上教堂的日子会翘掉礼拜,跑去附近的公园当供应商。更准确点来说,是大麻的下游供应商。
只要警察来搜查,盲人的身份就很好用了。琼有一次当场抓包对方,哥哥却也无所谓的说就算告诉阿姨也没差,但他打赌琼不敢。
她的确不敢说哥哥在贩毒,也不敢当面顶撞阿姨。因为这两人某种意义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。所以琼总是感觉,他们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,过着拥挤且窒息的生活。相安无事。
——当然,是在琼从图书馆回家,一边思索着那古怪的亚裔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时,她发现似乎是上门讨阿姨债务的流氓跟哥哥两人扭打成一团,流氓捂着伤口从她身边逃走,而哥哥倒在门边奄奄一息,血流到琼的脚边,她先是在一片红色中瞥见自己的倒影,接着抬头。
哥哥睁着那隻尚未失明的眼睛,对着她说:「厉害吧?」
她想着去他妈的厉害,以及去他妈的相安无事。
她现在要凑齐医药费,还要确保发生这种事他们不会被从公寓赶出去。于是自己兼职了几年所存的钱,一瞬间灰飞烟灭,甚至还不够付。
当哥哥的生命跡象稳定时夜晚降临,琼待在医院走廊,盯着手中的名片:「歷悉脑科学研究所」,纸的边缘已经被自己揉出皱摺。
她突然想到自己在打电话预约参观时间时,客服人员热情地在话的结尾,加上了一句:「愿神保佑你。」
採访当天,她从医院离开,在快餐店早班结束后骑着脚踏车穿越市区,在远离闹市的纽约郊外看见了研究机构的模样。
那是很普通的建筑。目测楼层没有超过两层楼,佔地面积甚至也不大,可周围却一片悄然无声。她抬起头,在阳光下看见镀银的看板「脑科学研究所」,以及用希腊文写成的「歷悉」,她吞了口口水,感到有些惶恐。
琼又看了看自己准备的採访道具,脖子上的相机重到她觉得在爬上楼梯时,大概就有百分之九十的机率会跌倒。琼深吸一口气,推开研究所的玻璃大门。
在准备进入大厅的同时,琼看见一位打扮正式的男人,正一边碎碎念,一边从自己身旁离开去到外头,她忍不住多回望了那个男人的背影。
「您好,我是前几天预约的波里斯,来自杜尔社区大学新闻学系,准备要来採访??」
她转身,与柜檯职员对上眼后开口。琼边说边查看四周,她总觉得这里的装潢令人不安,宽阔的廊道令人联想到医院,消毒水味在鼻腔中蔓延,她的脚踩踏在拋光地面时,察觉到这里应该每天都有进行清洁,但感觉随时会有怪物从黑暗中衝出来。
「好的,但我们的负责人还没回来。」那位职员面露微笑,看上去和蔼可亲,在利用电话确认后,职员的眼神直勾勾盯过来:「能麻烦你去那边等一下吗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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