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2   圓月

    吳偉明按掉電話，打著右轉燈準備轉進巷弄，瞥見空盪盪的副駕駛座，想起早上家裡的客廳，老婆雅君一早就扯著嗓門朝房間吼，....小寶！遲到了！.....大寶！三千塊補習費放你書包了！

    你們不一起回去嗎？吳偉明穿著睡衣坐在餐桌，前頭放著喝了半杯的牛nai，從手機裡抬頭，看到老大鬼鬼祟祟走過面前，叫住說！大寶！要不要回去看爺爺？

    我下禮拜要考試！老大讀高一，長得幾乎和吳偉明一樣高，跑到玄關穿好鞋，朝吳偉明高喊，我去圖書館先走了！

    吳偉明還想講什麼，老大卻一個閃身開門出去，雅君不當一回事的從臥房走出來，蓄著俐落的短直髮，化淡妝，輕便的粉色T恤和牛仔褲，坐在玄關穿鞋，孩子自動自發讀書，當父母的要高興才對，....小寶！走了！

    .....來不及了，我帶小寶去補習，.....雅君推了念小學六年級的老二催促穿鞋，吳偉明挺胸擺出威嚴的架勢訓話，.....小寶，中秋節是團圓的時候，回去看爺爺....

    碰！的一聲！大門關上，吳偉明話還沒說完，雅君已經拉著小寶出門，獨留吳偉明在空無一人的家。

    高速公路刺眼的陽光穿透吳偉明的出神的眼睛，吳偉明從汽車置物箱拿起墨鏡戴上，高大的身軀裹在白色休閒T恤裡，熟練轉動方向盤，銀白色汽車下了交流道，開進鎮上的街，幾十年如一日，吳偉明閉著眼睛也記得，順著這條路走下去，經過林立的商店和火車站前廣場，轉進右邊鄉道，家就在山的那頭。

    火車站還是當年的模樣，低矮磚造建築前的寬闊廣場，排班司機們無聊站在路邊聊天，旁邊站著滿頭白髮的熟悉身影，穿著寬大的白色汗衫，牽著單車望向火車站的出站口。

    阿爸！吳偉明急煞車在路邊停下，連忙搖下車窗大喊！......不是叫你免來接嗎？我有開車啊！

    爸爸回頭看到是吳偉明，手牽著單車，憨傻的笑起來，黝黑瘦削的臉曬得發紅，青黑色的鬍渣根圍繞在笑咧開的嘴，潔白的牙裡閃爍假牙的銀色光澤。

    吳偉明跨出車門，著急的走到爸爸身旁，你是在這等多久了？

    沒久，我剛來.....你.....買車啊？爸爸眼珠浮現欣慰看著吳偉明，語帶安撫執起吳偉明的手放進掌心揉搓，稀疏的白髮在風裡飄動，轉頭望向路旁的車，吳偉明連忙搭話，孩子要讀書，開車接送較方便.....對，孩子們要考試，所以叫他們都免回來.....

    ......考試？....爸爸喃喃自語，對！考試要緊！爸爸皺滿魚尾紋的眼角笑了，轉過頭來深深看著吳偉明，和藹的說，.....有餓無？咱來回去....

    好，咱來回去.....吳偉明摸到爸爸手指粗糙的厚繭，看著爸爸眼睛，你騎頭前，我開車跟你後面！

    你慢慢開，要注意安全.....爸爸欣慰的拍拍吳偉明肩膀，轉身跨上單車，轉頭看吳偉明的汽車一眼，吃力踩起單車，白汗衫被風吹得鼓脹，不時轉頭確認吳偉明跟上，單車的身影後頭，跟著緩緩而行的銀白色汽車，隨夕陽沒入田野盡頭。

    滿月皎潔高掛天際，夜空響徹蟲鳴，田野間磚造的矮平房裡，浴室的木門打開冒出蒸騰的霧氣，吳偉明穿著白色無袖內衣和深藍色短褲，手抓起肩膀掛著的毛巾，擦著濕髮走過客廳的神桌和檀木椅，在暗綠色的木頭窗框前抬頭看窗外高懸的滿月。

    今年的月特別圓.....吳偉明的背後響起爸爸低沉的聲音，......身軀洗了，進來睏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