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小半碗饭,就搁下了筷子。
正月里的京城依然很冷,前几天新下了一场雪,雪光映着月光,将院子里的青石地装点上了淡淡的光芒,七娘子就坐在窗边,借着这一点光,怔怔地看了一会寥落无人的院子,才收回目光,打开一本书看了起来。
没过多久,就敲了初更鼓,往常这时候,七娘子已经卸妆梳洗,准备上床就寝了。
今天她却没有动弹,立夏悄悄地进来看了两次,又抿着唇,无声地出了屋子。
快过二更时,许凤佳才回了明德堂。
隔得老远,七娘子都能听到他重而急促的脚步声,就像是开战前的鼓点一样,咚咚地近了西三间。
她本来正支颐望着眼前的书本发呆,听见许凤佳来,不知怎么,这些小小铅字,忽然变得很引人入胜,她甚而还读了一段,直到门口一黑,才放下书本,慢慢地转过头去。
许凤佳就站在门口,静静地看着伏在炕前的七娘子。
两人目光相触,对视了片刻,却又都不约而同地转开了眼神。
不过三个月不见,许凤佳看着就又变了不少。
他过年也才二十一岁,可或许是广州之行并不顺利,眉宇间堆积的疲惫与风尘,倒像是四十一岁。七娘子才看了一眼,就觉得他憔悴了许多。
再一扫站姿中不该有的僵硬……
“这趟广州,走得不顺利?”她盯着书本,喃喃地问。
许凤佳一边进门,一边就解了外袍佩剑,露出了底下玄色的中衣,“还好。”
他答得虽简略,但宽去外衣,七娘子便能看见身上几处不正常的隆起……似乎是包扎了绷带。
她在心底数了数,除了右手肘后的那一处之外,足足还有三个伤口,分布在左肩、腰侧,甚至右胸前看着也有些怪怪的。
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,七娘子仍然轻轻地倒抽了一口气。
“伤得重不重?”这句话,脱口而出。
许凤佳望了胸前一眼,淡淡地道,“都收口了,就是肘侧的那道伤麻烦些。”
他又打了个呵欠,毫不掩饰地上下扫视着七娘子,才道,“过年你就是十八岁了。”
七娘子冲他挑起了半边眉毛,表示着自己无言的疑问:过了年,她的确是满十八岁了。但话题怎么会忽然跳到这里的?
心底却还在思忖着许凤佳的改变。
上回见他,这个人好像是涨chao时的大海,情绪杂乱无章,好似无数个漩涡彼此席卷,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涌起巨浪。
这一次从广州回来,虽然长相没变,身材没变,但情绪上,许凤佳就好像换了一个人,从极致的汹涌,褪回到了极致的疏离,然而也正因为这份疏离,他对局面的掌握力度,明显变强了。
的确,只要冷静下来,他当然能将局面握在手心——自己是他的妻子,夫为妻纲,由他来做主,当然是最正常也不过的局面。
而七娘子不得不承认,她最讨厌的,也正是眼下的这种局面。
许凤佳又再用看待猎物的态度来对待她,而不是一个敌人,一个惹人憎恶的势利小人……处理他的征服欲,比处理他的恶意要难得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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