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绣娘子 - 第001章 穿到书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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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午饭之后,便起了风,渐渐的,就下起小雨来。雨珠落在院子里头的青石路上,拍打在芭蕉上,噼里啪啦淅淅沥沥的,俨然成了一支美妙的乐曲。齐锦绣倚在窗前,见外头雨势越来越大,轻轻蹙起秀眉来。已经入秋了,一场秋雨一场凉,再过几日,想必天气要越发冷起来了吧。

    门忽然打开,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走了进来,见齐锦绣坐在窗边,而且窗户还大开着,连忙小碎步踱了来,将窗户阖上后,蹙着眉毛道:“二nainai,您身子才刚刚好些,可不能再受凉了。不然的话,姑娘多可怜啊,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,岂不是真要给旁人腾出位置来?”

    小丫头也只才十一二岁的年纪,个子矮矮的,模样也完全未有长得开。想必是念起一些事情来,那巴掌大的小脸上,满是怨愤,嘟着嘴。但似是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,连忙“呸呸呸”了三声,而后又道:“瞧小荷这张嘴,说的都是什么,二nainai您一定长命百岁。”

    自打穿越到这里来,阖府上下所有人都是百般给自己脸子瞧,也就只有这个贴身伺候着的小丫头待自己好了。齐锦绣心中都明白,她静静瞧了小荷好一会儿子,而后笑了起来。拉过小荷的手,让她坐到自己身边,这才道:“小荷,记得你是在我嫁进沈家那一年进的府,打一进府之后,就留在了我的身边。如今细细算来,也有三年半了……”说到这里,齐锦绣轻轻叹息一声,连面上笑容也变成了苦笑。

    小荷以为主子又因为不得宠而伤心呢,连忙道:“二nainai,您千万别难过,再怎么说,您都是沈家二房的正经nainai,您是二爷明媒正娶的发妻,可不是旁人能够比得了的。再说了,您跟二爷的亲事,乃是当初老爷在的时候定下的,如今老爷虽然走了,可是老爷临走前发了话的,让二爷定要好好待您。”小荷轻哼一声,鼓起腮帮子来,恨恨道,“可是二爷……二爷他都好些日子没来二nainai您这里了,肯定又去找那个狐狸Jing去了。”

    齐锦绣叹息,倒不是因为这原主不得宠,从而连带着自己才来日子就不好过。而是,她感慨自己怎么悲催的就穿越了呢?

    穿越也就算了,毕竟她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,就是个网络写手,对穿越这事情早就见怪不怪。可是,为何会穿越到自己所写的书中呢?还是穿成了那在书中只出现过一个名字、故事开篇的时候就死了的,根本没有任何戏份的n配女炮灰身上。

    她是在感怀自己悲催的命运,也在替自己未来而感到担忧。

    按着她书中所写的,这齐锦绣该是在一个月前就身亡了,也就是沈彦清秋闱高中回家没两天。当时书中只提了一句,状元郎沈彦清发妻早逝,也根本没有必要提及死因,更是没有多着笔墨。如今倒是好,穿越到一个原本在设定中早已死了的人,岂不是玩笑?

    将来何去何从,是大富大贵,还是穷困潦倒,谁也不知道。

    齐锦绣头疼,虽则目前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打算,可是,不管如何,她都必须要跟沈彦清和离。那个故事中,没有齐锦绣这个人,她也不想让齐锦绣卷入到将来那场风波中去。如今唯一的好处就是,既已知道事情的发展走向,她自当不会愿意跟着一个将来注定不会有好结局的人。

    更何况,如今怕是这沈彦清更愿意和离,想到此处,齐锦绣深深呼出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小荷,你去前头打探打探,若是二爷回家来了,即刻回来告诉我。”齐锦绣攥了攥拳,吩咐完小荷之后,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,而后将睡得正香甜的小粉团子抱起,轻轻摇了摇,心情越发好了些。刚穿越到这里来的时候,她的确是什么都接受不了,既不能接受穿越成炮灰,也不能接受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已经是妇人,而且每天还得nai孩子。

    可是如今,她倒是越发喜欢这个小粉团子了,感受到怀中的柔软,齐锦绣整颗心都要暖化了。

    小小的,香香的,这么一个小软团子,谁都不要,成日只愿意缠着自己。

    “二nainai,算着时辰,姑娘怕是一会儿就得醒了。”小荷也凑了过来,看着襁褓中那白嫩嫩的小团子,笑得欢,“那奴婢先去前头打探消息,待得二爷回来了,奴婢立马回来告诉二nainai您。”说完,朝着齐锦绣俯了身子行一礼,而后轻步跑走了。

    小荷走了之后,齐锦绣怀中的粉团子就醒了,眼睛半睁不睁,嘴里吐着泡泡,然后就凑着水嫩嫩的唇朝齐锦绣胸前去,小嘴巴嘬着,吧嗒吧嗒的。

    “甜宝是不是饿了?来,娘喂你nai吃。”说着,便解了自己衣裳,让闺女吃起nai来。

    &nbbsp;要说起来,这沈彦清虽则待自己妻子冷漠无情,但在吃穿用度上却从不亏待,该有的一应都有。也正是如此,齐锦绣的nai水才非常好。如此,也就不必再花银子另请nai娘了,只自己的nai水,就够了甜宝吃的了。见小粉团子吃得满足,齐锦绣嘴角渐渐溢出笑意来。

    小丫头吃饱后,又闭上眼睛睡了去,齐锦绣才将给女儿盖好被子,外头小荷匆忙跑进来了。

    小荷气喘吁吁的,巴掌大的白皙小脸上染着红晕,急躁道:“二nainai,二爷刚刚回来了,回来之后就去了太太那里。”说着,小荷有些犹豫,吞吞吐吐的,“二nainai……不但是二爷回来了,那个……那个白姑娘,也跟着二爷来了,两人一道去给太太请安了。”

    小荷怕主子听后生气,说话小心翼翼的,低着脑袋,眉毛却一抬一抬地看齐锦绣。

    齐锦绣倒是淡定得很,随意地拍了拍手道:“那正好,如今人都凑齐了,那就将话摊开了说吧,这样一直相互耽误着,也不是个法子。”说罢,齐锦绣走到小荷跟前来,拍了拍她肩膀问,“小荷,若是有机会能够得了卖身契出府去,你是愿意继续留在这里,还是回家去?”

    小荷懵了一下,而后小脑袋摇得似是拨浪鼓似的,连声道:“二nainai待小荷好,小荷才不想回家。”

    “那如果以后我离开了沈府呢?若是以后不伺候我了,你可还愿意呆在这里?”但见小荷一脸不解的样子,齐锦绣也没有再说话,只吩咐道,“你好生照看着姑娘,我有事出去一趟。”说罢,拿了小荷搁在门边的竹骨伞,撑开后,推了门走出去。

    小荷脑子还没转过弯来,就见主子已经走得远了,她皱着小脸,眉心锁得深深的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
    但是也没有多想,主子要她好生照顾姑娘的,她得时刻候在姑娘跟前才是。

    齐锦绣离开自己院子后,直接撑着伞往沈太太的上房去了,一路上,来来回回碰到几个府上丫头。那些丫头皆都背地里对齐锦绣指指点点的,几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,或露出不屑笑容来,或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。齐锦绣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,只是笑了笑,都没有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沈府院子不大,从二房到沈太太的上房,也没有多少路。齐锦绣走到沈太太房门口,站在屋檐下,才将收了伞准备敲门进去,外边张妈妈领着两个小丫头端着茶水过来了。见到齐锦绣,张妈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是稍微弯了弯腰,也算是请了礼了。

    “二nainai,此刻不在屋里歇着,怎生跑到这里来了?”张妈妈乃是沈太太跟前的老人,管着阖府内务,她丈夫是沈老爷生前时候跟前的随从,如今是沈家管家,沈家在安阳县的好几家铺子都是张妈妈家那口子在打理着,故而,张妈妈根本不将齐锦绣这个不得宠的二nainai放在眼里。

    齐锦绣心中明白,没跟张妈妈计较,只笑着道:“在屋子里躺了好些日子了,如今身子已经好了,就想着过来给婆母大人请安。”又道,“方才听说,二爷也回来了?我也好些日子没有瞧见二爷了,姑娘也想她父亲,正好,一并给老太太请了安,叫二爷也回去瞧瞧姑娘。”

    张妈妈倒是也没再为难齐锦绣,只点了点头道:“老奴心中明白了,不过,此番太太屋中有客人在,二nainai来得不是时候。待老奴进屋去禀了太太,而后再来给二nainai信儿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,那就劳烦张妈妈了。”齐锦绣十分客气。

    张妈妈暗中好奇地多瞧了齐锦绣几眼,然后收回视线去,轻轻蹙了眉。心里想着,倒是也奇了,如今这二nainai,跟换了个人似的,也不晓得,心中又在使什么坏呢。张妈妈也没再多耽搁功夫,只打发那两个小丫头离开,而后亲自端了茶水点心进了屋子去。

    屋子里,沈家太太坐在上位上,也不晓得说了什么还是听得了什么,面上有着抑制不住的笑。旁边沈彦清跟白氏伺候左右,两人面上也都含着清浅笑意。沈彦清低垂着脑袋,清润的眸子闪烁着光芒,端端正正坐着,两手轻轻搭在红木椅子扶手上。

    白氏穿着一身白裙,时不时会偷瞄坐在对面的沈彦清几眼,一双剪水秋眸,既有温柔,又有笑意。

    见张妈妈进来了,沈太太问道:“外头是谁在?你方才在跟谁说话呢?站在那门边好些时候,我都瞧见了的。”

    “回太太的话,是二nainai。”张妈妈站在大堂正中央,应了一句。

    沈太太方才还是满脸笑意,但听得是齐锦绣后,笑容立即没了,只沉着一张脸。

    “这个时辰,她不在自己个儿屋里陪着姑娘,来我这里做什么?”提及齐锦绣,沈太太脸上再没半丝笑意,圆润的一张脸上满是嫌恶的神色,两道眉毛揪了起来,似乎连喘息的声音都变粗了些,朝着次子望了眼,忽而笑得Yin阳怪气道,“从前也没个规矩,不晓得晨昏定省,到底是小门小户的。今儿怕是听说青莲来了,这才巴巴跑来的吧?哼,彦清,我不想见到你这媳妇儿,你自己个儿打发了去吧。”

    沈彦清已经站起身子来,长身玉立,静静站在一侧。原本面上神色就不是很好,待听得母亲话后,粗黑有型的两道浓眉越发蹙得紧。他跟齐氏虽则是打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,但是他对她并非有男女之情,她是他儿时念书的时候私塾里先生的女儿,又是一个县里住着,自当走得会近一些。

    原最多不过只是当亲妹妹待着,可也不知道为何,父亲竟十分喜欢这齐氏。不顾母亲跟自己的反对,强行定下这门亲事来。三年半之前,父亲忽染恶疾,寻了许多大夫来家里瞧,都说怕是身子撑不了多久了。父亲一心惦记着要让齐氏做儿媳妇,硬是留着那口气,直到亲眼瞧见齐氏进了门成了沈家儿媳妇,这才放心的咽了那气儿。

    而那一年,齐氏年岁还小得很,只才十三。根本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,哪里就能嫁人了?

    为着这事儿,近些年来,父亲母亲没有少吵架。就算后来父亲走了,可是母亲每回只要瞧见齐氏,或者只是听得她名字,都会生好半天气儿。而那齐氏偏生也是个倔强的性子,不肯吃半点亏,见母亲不待见她,她倒是好,也敢当着下人的面顶撞母亲。

    母亲跟妻子相处得不好,他夹在中间,也是为难得很。念书他不烦神,成日倒是为着这些琐碎的事情费脑子了。所以,平素能躲则躲,只想寻个清静。他本能不愿意见到齐氏,正好又刚刚得中举人,便以出门应酬需要喝酒为借口,夜夜只宿在前面书房。

    倒是忘记了,自打从省城中举回来之后,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去见过她们母女了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沈彦清心中倒是有些愧疚,只朝着自己母亲弯腰抱拳道:“那让青莲先陪着母亲,儿子去看看,怕是甜宝哭闹,齐氏这才过来的。”说罢,才将折身准备出门去,外头齐锦绣早就等不及了,已经轻轻推了门小步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见这市井小民家的姑娘竟然这般不懂规矩,没等宣没敲门竟就直接进来了,沈太太气得一巴掌拍打在茶案上,气得整个身子都抖起来。

    “彦清,你看看你这媳妇儿,都是在哪儿学的规矩!”沈太太姣好白皙的面容上满是怒气,一双杏眼此刻睁得圆溜溜的,只怒目瞪着齐锦绣,当真是一刻钟都不想见到她。

    沈太太的情绪,齐锦绣是能够感受得到的,不过,她并未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她来这里,不是吵架的,是来谈事情的。既然是谈事情,一会儿肯定会牵扯到不少利益……齐锦绣在乎的是利益,故而面上一直挂着甜甜笑意。

    “是锦绣无礼了,锦绣在这里先给婆母您赔不是。”说罢,齐锦绣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,而后抬起头来,面上依旧笑意盈盈,“只不过,今儿下了雨,虽则锦绣是站在廊檐上,可是雨势越来越大,不断有雨珠会溅到锦绣身上,也是等不及了,这才莽撞了。”

    沈太太并不想听这些,更不想理睬这个儿媳妇,只强行咽下那口气,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字。

    “好,好,你有理,你能说会辩,这些我都不与你计较。”沈太太换了口气,幽幽目光朝齐锦绣投落来,咬牙切齿道,“齐氏,青莲是我让彦清叫来的,若是为着这事儿闹的话,你大可冲着我来。哼,别以为老爷临走前对你多有照拂,也嘱咐了彦清要好生照顾你,你就将眼睛长头顶上去了。你可别忘了,我才是沈家太太,是你丈夫的母亲。你再是胡闹,也休想骑到我的头上来。”

    齐锦绣道:“沈太太您当真是误会锦绣了,锦绣此刻急忙忙赶着来,并不是想闹事,也不是存心要给沈太太您气受的。”她稍稍顿了顿,交握在腹前的手紧紧绞着,到底是有些紧张的,“其实锦绣心中也想得很明白了,既然沈太太您这般厌恶我,沈二爷也不待见我,与其继续这样一直痛苦下去,倒不如快刀斩乱麻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她抬了头,认真望着沈太太道:“我不想再呆在沈府,我想离开这里回自己家去,所以,我来这里,是想与沈二爷谈和离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齐锦绣此话一出口,在场所有人都惊得呆住了,似是万万想不到,齐锦绣会说出这样的话来。

    沈彦清根本没有将妻子的话当回事情,只以情,只以为她是在胡闹,便冷着脸道:“好了,别在母亲这里胡说八道了,有什么事情,我随你回去再说。”说罢,便走到齐锦绣跟前来,那双有力的大手攥住齐锦绣的手,想要将她拉走。

    齐锦绣倒是有些惊着了,本能想抽回自己手来,奈何她力道小,根本抽不回来。

    见妻子越发耍起小性子来,沈彦清面色更是难看,一边拉着她,一边凑到她耳边道:“母亲近来身子不好,叫青莲过来,不过是给母亲号脉瞧身子的,你别再胡闹!你若是再在这里胡言乱语胡搅蛮缠的话,可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
    齐锦绣知道这沈彦清将来会位极人臣,也晓得沈家将来必会飞黄腾达,所以,自是不敢得罪沈家人。

    “沈二爷说笑了,我并非是在胡搅蛮缠,我方才说的,都是真的。”齐锦绣用手使劲去掰沈彦清的手,见无效,也不再搭理沈彦清,只对沈太太道,“我不过市井小民,原嫁到沈家来,就是高攀了。如今二爷秋闱又高中举人,明年春闱得中一甲,也是必然的事情。二爷前途无量,将来是要位极人臣的,根本不该有我这样身份的妻子扯后腿。太太,我若是此刻与二爷和离了,将来二爷另娶官家女为妻,岂不是对仕途更为有利?再说,到时候,太太见不到我,想来心情也会更好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齐氏,你这话可当真?”沈太太虽则不信,但的确极为动摇。

    “自然当真!”齐锦绣肃着一张小脸,说得极为认真,“我身份低微,实在配不上二爷,我这些日子来,都已经想得通了。”又道,“虽然当初沈老爷是为着我好,可是,我想,他若是此刻还活着,瞧见咱们都过得不痛快,想必也是后悔当初的决定的。”

    见齐锦绣不像在说笑的样子,沈太太到底是动了心的。虽则自己不想违背老爷临终遗言,将这齐氏女赶出去,可是,既然如今齐氏女自己提出了和离来,那这事情就得另当别论了。再说,她说的话也对,彦清将来前程似锦,的确不该有一个出生市井小户的妻子。

    “好,齐氏,若是你真是心甘情愿要和离的,而不是在耍什么花招,我便答应了。”沈太太面上终是露出了些许笑意来,端端坐在圈椅里,眉眼弯弯道,“难得你也能够懂事一回,有这样的自知之明,主动提出和离来,还了我儿子一个自由之身。你这也算是帮了我一回,且放心,我也不会亏待了你。自打你父母双亡之后,你那娘家的叔叔伯伯根本不管你一双弟妹的死活,你要是回去了,想必日子也艰辛。放心吧,我会给你一小笔银子,至少不会叫你那弟弟妹妹再流落街头。”

    齐锦绣笑着道:“沈太太宅心仁厚,锦绣十分感念。不过,我还有一个要求。”

    “是什么?”见给了银子,这齐氏女还张口就提要求,沈太太又冷了脸。

    齐锦绣道:“沈太太跟沈二爷给不给银子,倒是其次,给我就拿着,不给,我也不会要。”她顿了顿,态度坚决道,“甜宝是我闺女,她才四个月大,不能没有娘亲,所以,想我乖乖离开沈家,我是必须要带着甜宝一起走的。我知道,你们怕以我的能力会养不活闺女。不过,二爷就算再厌恶我,那也是甜宝父亲,以后每个月甜宝的一应生活费,沈二爷要付。”

    最后几句话,齐锦绣是望着沈彦清说的,但见沈彦清目光清冷,那深邃的眼眸中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,她也不敢再看,只别了脑袋去。

    沈太太不喜欢齐锦绣,对那孙女,自然也不会多好。孙女不是孙儿,不能传宗接代,再说,她是齐氏生出来的,将来长大了,肯定跟齐氏一个鼻孔出气,不给她气受就好的了,还指望祖孙俩能够相处融洽吗?因此,沈太太想都没想,便应道:“我答应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答应!”沈彦清冷声拒绝,继而清冷眸光死死盯住齐锦绣,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字来,“齐锦绣,你在耍什么花招?”他眉心紧紧蹙着,一步步朝齐锦绣逼近,“是想害我身败名裂?我前脚才将得中举人,后脚就抛弃糟糠之妻,你是嫌我命太长?”

    齐锦绣既然能来,自当是做好万全准备,听得沈彦清这话道,安然道:“二爷想得多了,你是甜宝父亲,我害了你,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?我只是想得明白了,也实在担心家中弟弟妹妹,所以,这才做了这样的决定。原本还在犹豫,可是如今说了出来,只觉得轻松许多。”她笑了笑,“再说,和离乃是夫妻你情我愿的事情,是需要去官府登记的,根本扯不上什么害你。”

    沈太太道:“彦清,你要是愿意娘多活几年,就别再胡闹!”她态度极为坚决,说罢,便紧紧捂住胸口来,只歪着身子往一边倒去。

    “娘!”沈彦清是大孝子,见母亲气得倒下去了,连忙上前去扶住,“儿子应了就是。”

    见儿子松口答应了,沈太太这病自然就好了,她一把抓住儿子的手,激动道:“彦清,既然这事情是齐氏主动提出来的,你也答应了,打算什么时候办了此事?”说罢,似是怕齐锦绣会后悔似的,直接做了主道,“择日不如撞日,要不就今儿吧,快,趁着时候还早,赶紧去县衙门将这大事给办了吧。”又转头吩咐张妈妈道,“你去二爷的院子,帮着将齐氏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,再去库房另取三十两银子来。还愣着做什么?快去啊。”

    “是,太太。”张嬷嬷应声,又抬眸望了沈彦清一眼,这才折身离去。

    齐锦绣就怕沈家不答应让她带走甜宝,此番见沈太太答应得爽快,倒是重重松了口气。她等着沈彦清一起去官府做登记,一直站在大堂中央未离去,一抬眸,便见那白青莲朝自己望来。方才一直忙着正事,倒是忘了,这里还有个等着做沈二nainai的人在呢。

    白青莲穿着一身纯白色窄袖口长裙,乌黑亮丽的一头长发,只以一根白色绸带束着,巴掌大的瓜子小脸儿,嵌着乌澄澄的大眼睛和一方樱桃小口,性子沉静又乖巧,望着人的时候,那双剪水秋眸仿若有光似的,叫人移不开眼睛。

    模样长得好,更是有一股子出尘脱俗的青莲气质,齐锦绣上下打量一番后,点了点头,的确是自己书中所描写的样子。外表瞧着乖巧文静,其实心思最是深沉,也颇有手段。否则的话,只以她市井小民的出身,何故将来能够在京都盛京同时引得太子跟燕王的注意?

    齐锦绣不想得罪人,但见这白青莲蹙着秀眉看着自己,便弯唇朝她笑了笑。

    白青莲倒是没有搭理齐锦绣,只平静收回目光去,权当作没有瞧见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这里有青莲在就行了,彦清,你快去办大事,娘不需要你守在这儿。”沈太太心情好得很,根本没病,只一个劲催促儿子道,“再晚些时候,天都要黑了。”

    “娘,这才过了晌午,哪里就天黑了?”沈彦清脸色不是很好,“再说,外头还下着雨。”

    “下着雨,那衙门不也得办事儿?”沈太太急道,“彦清,你实话告诉为娘,你是不是不想跟齐氏和离?你是不是真想气死为娘?”

    白青莲轻轻坐在沈太太另外一边,只幽幽抬起眸子来,朝沈彦清望过去。

    沈彦清看了白青莲一眼,继而平静收回目光,眉心打着个结。

    齐锦绣生怕情况有变,连忙上前一步来,又道:“锦绣担心家中一双弟妹,所以,也急着想将正事尽快办了。二爷也知道,锦荣跟锦华两个,若是再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,怕是活不下去。既然二爷厌恶锦绣,锦绣也想得明白了,正如太太说言,此事不必再拖。”

    “好,这便去。”沈彦清没再犹豫,只直起身子来,负手大步朝外面去。

    齐锦绣开心,笑着朝沈太太告了安,而后也快步跟着去了。

    白青莲目光一直追随着那远去的两个人,面上虽无表情,心中却是百般疑惑。她不明白,怎么忽然间,这齐锦绣就性情大变了?以前她要是知道自己来沈府,必是又哭又闹的,可是今儿,却是如变了个人似的。方才瞧着沈二哥的样子,似乎是不太情愿和离的,莫非沈二哥对齐氏有了感情?

    想到这里,白青莲搁在膝盖上的粉拳渐渐攥紧了些,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,心中却是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沈太太心情倒是好得很,只笑着拉过白青莲手去,紧紧握着道:“青莲啊,这下可好了,往后没了齐氏在我跟前闹腾,我的日子可算好过了。”说着又上下打量起白青莲,面上笑容更多了些,“青莲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吧?如今出落得倒是越□□亮了。你家中阿爹阿娘可给你说了人家?”

    “还不曾。”白青莲轻声回了一句,声音轻柔细软,而后也不想再提此事,只执起沈太太手道,“太太,让青莲先给你号号脉吧。”

    沈彦清离开母亲院子后,只强行拉着齐锦绣快步往自己院子去,迎面遇到了已经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的张妈妈。张妈妈低着头,大步朝沈彦清走来,恭敬道:“二爷,依着太太的意思,已经将二nainai一应陪嫁都收拾妥当了。老奴这正准备去库房拿银子去,二nainai的东西虽则不多,可是被褥锅碗桌椅这些大件是有些的,是否需要安排马车送到齐家去?”

    &nbbsp;没待沈彦清说话,齐锦绣直接做主道:“那就劳张妈妈费心了,还请贵府马车,跑一趟。”

    张妈妈没有理睬齐锦绣,只在等着沈彦清的话,故而一直未言语也未曾离去。

    沈彦清渐渐松了拽住齐锦绣的手,只静静望了齐锦绣片刻,这才对张妈妈道:“去备一辆马车吧,先将齐氏东西一应送到齐家去。”

    “是,那老奴这就去忙。”张妈妈应声,这才离开。

    外头雨虽然下得小了些,可依旧淅淅沥沥地落着,雨丝落在荷塘里,荡起一个个小小圆圈来。沈彦清望着那泛起一个个圆圈的湖面,脑海中,又浮现出那张素净乖巧的脸来,沉默片刻后,终是低声道:“去衙门。”

    将大事办妥后,齐锦绣心中那块巨石这才落下,一走进沈家宅子,就大步往二房院子冲来。

    才将走进院子去,就听见女儿甜宝的哭闹声,齐锦绣极为心疼,连忙从小荷手中将闺女抱了去,在房间来回走动起来,不停哄着道:“甜宝乖,甜宝不哭,娘来了。”一边说着,一边开始动手解自己衣裳,待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青色身影的时候,手上动作停住了。

    小荷哭着说:“二nainai,这是怎么了?方才张妈妈过来,将二nainai您的陪嫁都搬了出去。奴婢问她,她也不说个缘由,二nainai,您是不是又犯错了?”

    齐锦绣道:“小荷,往后别再唤我二nainai了,我已经不是沈家二nainai。”

    “二nainai,怎么会呢?”小荷惊得呆住,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,“二爷休了您吗?二nainai您做错了什么事情,二爷要休了您?”

    “不是休了我,是我自愿跟沈二爷和离的。”齐锦绣对这件事情不想再多说什么,只认真望着小荷道,“往后我不在,你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说着,又望了沈彦清一眼,这才继续道,“二爷是个好脾性的人,你往后就呆在这院子里头,二爷不会为难你的。”

    屋中甜宝还在哭,齐锦绣说完后,又抱着闺女颠了起来。

    沈彦清道:“小荷,你先出去,我有话与齐氏说。”

    小荷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,又望了齐锦绣一眼,但见她冲自己点头,小荷这才低头应声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待得小荷走后,沈彦清从齐锦绣怀中将女儿抱到自己怀里,看着襁褓中那清秀白嫩的小脸,心中暖暖的,也难受得很。没有想到,这一晃眼,甜宝都四个多月了,比起刚落地那会儿子,可漂亮了许多。小丫头渐渐止了哭,只呆呆望着自己,小嘴里吐着泡泡。

    “沈二爷,时候不早了,家中一双弟妹还在等着,我得赶紧抱着甜宝回去。”齐锦绣双手紧紧攥住,生怕沈彦清会临时改了主意,不肯放甜宝随她走。

    闻言,沈彦清目光幽幽朝齐锦绣投落来,似笑非笑道:“现在这里就只有你我,说罢,何故这样做?”

    见他这般问,齐锦绣抿唇轻笑一下道:“正如之前在太太那里说的,真的是锦绣想明白了。当初老爷疼锦绣,想让锦绣过上好日子,这才执意让二爷娶锦绣过门。可是二爷也该知道,这三年多来,锦绣并不开心,太太也不开心,二爷夹在中间,也是难做得很。既如此,何必彼此添堵。二哥,我终究只是市井小民,不是当少nainai的命,我想重新开始,过自己的日子。再有,锦荣锦华也需要我。”

    沈彦清听后沉默了片刻,而后才轻声道:“我以为……你知道他回来了。”轻轻呼出一口气,又道,“罢了,既然你自己想清楚了,我便也依着你。你若是愿意的话,往后便还当我是你二哥,有什么难处,只管寻我便是。”垂眸望着怀中正乖乖躺着不停吧唧小嘴的闺女,沈彦清目光更柔和了些,“知甜宝是你命根子,便叫她跟着你,以后就让小荷伺候你们母女吧。”

    “二爷的意思是?”齐锦绣惊讶道,“让小荷跟着我回去?”

    沈彦清将甜宝递送到齐锦绣怀里,也没有回答齐锦绣的话,只折身走到一处,拿了二十两银子来,递给齐锦绣道:“你先拿着用吧。”

    齐锦绣倒是没有客气,笑着接过道: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抱着甜宝跟沈彦清道了别,打开门走到院子中的时候,外面雨已经停了。空气清新,鸟语花香,齐锦绣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离开沈家,远离往后那是是非非,也算是穿越来做出的

    早在刚刚穿越到这里没几天的时候,齐锦绣就通过小荷,将齐家的一应事情都打听得清清楚楚。虽则的确是穿越到了自己所写的书中去,可是这书中的齐锦绣,毕竟只是那中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个微末小人物,只在沈彦清的回忆中出现过。

    当时写的时候,因为根本不需要过多着墨她的缘故,有关于她的一应设定,都是空白。

    记得,当时在书中只是提到,这齐氏女跟白青莲一样,都跟沈彦清是青梅竹马。沈彦清打小喜欢的是白氏,奈何却娶了齐氏为妻,齐氏福薄,没有能够妻凭夫贵,早早便去了。沈彦清虽则不喜齐氏,但到底还是为着妻子守了一年孝,原答应守完孝便续娶白氏为妻的,其中出了些事情,最后娶了高门之女。

    想着书中那些情节,齐锦绣只觉得似是做梦一般,便是做梦,也从未梦过自己会穿到书中来。

    再说这齐家,是典型的市井小民,家中虽则不富庶,可也还过得去。她从小荷那里探得,齐家老太爷前后共娶了两房夫人,两个夫人育有三个儿子,齐老大跟齐锦绣的父亲齐老二是前头夫人所生,齐老三则是后娶的夫人所生。

    前头夫人走得早,这后头的夫人年轻的时候又貌美如花,齐老太爷只当个宝贝供着。连带着,也是更加偏心后头夫人所出的老三。齐老大成年娶媳妇后,后头夫人便吵着要分家,老太爷偏心又惧内,只将什么好的都留给老三,自己两口子也跟着老三过。

    那后娶的夫人方氏原就要强,老爷子去了后,更是仗着自己是长辈变本加厉。三天两头跑去前头两个继子家中闹事要银子,说是自己跟着老三过,吃着老三住着老三的,前头两个儿子该是给银子才行。分家的时候,齐老大得了一间根本不怎么盈利的成衣铺子,两口子经营着,赚的银子也勉强只够温饱。

    后来添了儿子,为着能够改善生活,齐老大便将铺子交给妻子打理,他则给富庶人家当长工去。

    齐老二打小念书好,早早便中得秀才,考了两次举人皆落榜后,便也不再有接着考科举的意思。

    听见熟悉的声音,齐锦荣闻声望过来,见是自己长姐,面上立即露出惊讶又兴奋的表情。

    齐锦绣已经抱着甜宝走到了弟弟妹妹身边,眼圈儿里泛着泪花,唇角却弯着,笑着道:“锦荣锦华,走,跟姐姐回家去,姐姐做好吃的菜给你们吃。”说罢,稍稍弯下腰来,抬手轻轻抚了抚锦华脏兮兮的小脸,心疼道,“锦华,咱们不要这些菜叶子,姐姐买了新鲜的菜煮了给你吃。”

    相对锦荣,锦华倒是不亲姐姐,见眼前这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女人碰自己,她只晃着身子往哥哥身后躲。而后悄悄探出半颗脑袋来,乌澄澄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齐锦绣,看了会儿子,仰脑袋问锦荣道:“哥哥,她真的是姐姐吗?我有些忘了姐姐长什么样了。”

    “锦华,她真的是姐姐。”锦荣弯腰将妹妹抱起,抬手顺便抹了把脸,又对齐锦绣道,“姐,锦华年岁小,又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你了,她不认识你,你可别怪她。”

    看着眼前跟难民似的一双弟妹,齐锦绣只觉得心酸得很,真是不敢想,一个五岁多的孩子,是如何将一个只有两个多月大的孩子拉扯到这般大的。齐家人根本也不管这俩孩子死活,只叫妹妹跟着哥哥深一脚浅一脚的过,身上穿的这些衣裳,想来也是左右邻居送的。

    锦华还是个孩子,又是哥哥拉扯大的,跟哥哥亲,很正常。

    齐锦绣笑了笑,没再说话,只抬手轻轻拍了拍弟弟瘦弱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以前是姐姐不好,打从爹娘走后,姐姐就没能够照顾到你们。不过,如今姐姐回来了,往后锦荣锦华再不必吃苦,姐姐会想法子养你们。”齐锦绣保证道,“以后一日三餐都会有rou,一年四季都裁做新衣,锦荣不必再倒泔水挣铜子儿,锦华也不必再捡菜叶子了。”

    齐锦荣只以为姐姐是回来看看的,并没有认为姐姐会常住在家,他虽然小,但是知道,姐姐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。女人嫁了出去,那就是人家的人,又怎能常住在家呢?此番听姐姐言语间的意思,又看了看姐姐怀中抱着的甜宝,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“姐,你怎么抱着甜宝回来了?姐夫呢?他怎么没有陪你一起回家?”齐锦荣小脸板着,脸上脏得都分不出本来肤色,浓黑的粗眉蹙起,明显十分愤怒。

    这大街上,并不适合说话,齐锦绣左右瞧了瞧,对弟弟道:“锦荣,你去唤人来拉这车泔水,今儿钱也别要了,唤了人来,即刻回家去,姐姐有话对你们说。”言罢,抬手拉住锦华小手,柔声道,“锦华,先跟姐姐回家吧,姐姐让小荷去买菜,然后做好吃的给你吃,好不好?”

    齐锦荣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,明显也有些急了,对妹妹道:“锦华乖,先跟姐姐回家,哥哥去汪伯那里喊人来拉这泔水,一会儿就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那哥哥快点回家,锦华在家等哥哥。”锦华很乖,她最听哥哥的话了。

    齐锦荣将妹妹放了下来,点头道:“哥哥跑得很快的,你到家的时候,哥哥肯定也到家了。”

    齐锦绣伸过手来,牵住妹妹的手晃了晃,又对弟弟说了几句,就领着妹妹先往家去了。

    此时太阳已经落山,整个天幕呈浅黛色,天色已然很晚了。家家户户开始做饭,一路走回去,都是饭菜的香味儿。锦华小手被姐姐牵着,她时不时能够闻到姐姐身上好闻的香味儿,心也安了些,只乖乖跟在姐姐身边,摇摇晃晃往家去。

    闻着菜香味,她觉得饿了,嘴角不自觉流出口水来。家家户户小院子的院门都敞着,院中搁一方四方桌,桌上放着饭菜。锦华不自觉就朝香喷喷的饭菜瞟去,眼睛一眨不眨的,只盯着瞧。

    “锦华再忍着些,今儿晚上,咱们吃好吃的。”齐锦绣瞧见了小妹的小眼神,心里又酸又暖,又将妹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。

    锦华踉跄跟在姐姐身后,乖乖的,只不住舔着小嘴。

    齐家小院子已经被小荷打扫收拾得干净又整齐,齐锦绣走进院子的时候,见院子里头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,那妇人正在跟小荷说话。小荷见齐锦绣回来了,连忙跑了来,笑着道:“nainai,按着您的吩咐,小荷已经将院里跟屋子里一应收拾一遍。之前的那些被褥床褥都脏了,小荷给换上了新的,还有nainai那些嫁妆,也都寻了空处儿安置妥当。”

    “锦绣,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?带了嫁妆回家来,那沈家是什么意思?”那妇人一把抓住齐锦绣的手,微微有些瘦削的脸上满是惊讶关心的神色,那种关心是发自内心的,并非如旁人那般,只三言两语问几句,而后背地里成群议论。

    齐锦绣自然不认识眼前这个妇人,之前小荷也没有与她提过这一号人物,她只能笑着,目光落向小荷。

    小荷道:“nainai,这是赵家大娘,就住在咱们隔壁的。赵大娘听说nainai您回来了,不放心您,所以特地过来问个究竟的。”小荷又对那赵大娘道,“大娘,我们家nainai一个月前生了病,醒来后就有些忘事儿,您别怪她。”

    赵大娘蹙眉道:“我就知道,那沈家就是个狼窝,似他们那样的富户,又怎会看得上咱们市井小百姓?锦绣嫁给沈二郎那负心汉,算是白瞎了。黑了心肝的玩意儿,这前脚才中了举,后脚就将你休了,整个安阳县,怕也就只他们沈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。”

    齐锦绣道:“小荷,你拿了钱去街上铺子看着买些菜,今儿留大娘在家吃饭。”

    &nbbsp;赵大娘忙拒绝道:“锦绣,家里小花已经在烧饭了,大娘就不在这吃饭了。再说,东哥儿也要人照看着,大娘听说你突然带着嫁妆回来了,担心你,这才忙赶着过来看你的。”说罢,沉沉叹息一声,目光落在锦华身上,“原还以为那沈二郎是个不错的,如今瞧着,可真不是个东西,前程似锦了,就一脚将你踹了。锦绣,往后你带着三个孩子,可怎么过?”

    锦荣寻着人拖走了泔水,也匆匆跑回了家,正巧瞧见隔壁赵大娘拉着姐姐说这事儿。

    齐锦绣见弟弟回来了,拉了他到跟前来,这才对赵大娘解释道:“不是沈彦清休弃了我,大娘,是我自己个儿觉得那样的日子过着没意思,主动提出和离的。再说,锦荣锦华还这么小,总不能一直叫他们这样过下去,所以,我前思后想了好一阵子,就做了决定。至于往后的日子,我想,总不会比之前还糟糕吧?”

    锦荣道:“姐,真不是沈家人将你赶出来的?”他悄悄攥紧拳头。

    齐锦绣将甜宝递送到锦荣跟前,甜宝已经睡醒了,圆溜溜的眼睛滴溜转了一圈,见好些陌生的人看自己,愣了愣,然后“呜哇”哭出了声来。见闺女哭了,齐锦绣连忙抱着哄。

    锦荣目光落在甜宝身上,此番瞧着甜宝,他想到了妹妹小的时候。

    赵大娘搓着手道:“锦绣啊,既然事已至此,大娘也就不多说什么了。这往后你要是有什么难处,也别将大娘当外人,只管开口跟大娘说。你……你二哥今儿也回家来了,有他在,不会眼睁睁瞧着你被人欺负的。只管放宽了心过日子,你这辈子还长着呢。”

    小荷从屋里折身出来,手中攥着一小串儿钱,笑着道:“nainai,那小荷去了。”

    赵大娘也笑着说:“天色不早了,大娘也就先回去,晚些时候再来看你。”说罢,抬手挨着摸了摸锦荣跟锦华小脑袋,这才出去。

    “锦荣,你去烧些热水,一会儿跟锦华都洗个热水澡,姐姐给你们准备了干净的衣裳。”齐锦绣话音才落,锦荣就赶紧钻进小厨房里去了。锦华本能就要跟着哥哥走,齐锦绣拉住妹妹道:“锦华,你跟着姐姐进屋去,陪着甜宝玩儿好不好?”

    锦华往小厨房看了看,见厨房里哥哥在朝她挥手,锦华抬手抓了抓脑袋,仰头细声应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屋子果然被小荷收拾得干净整齐,齐锦绣左右瞧了瞧两间房,也都一应换上了新的被褥。房子虽破旧,可还算暖和,齐锦绣是满意的。

    走到大些的那间屋子里,齐锦绣将已经不哭不闹的甜宝放在床上,拿了被子盖着她。

    甜宝小脸白皙粉润,嘴巴水水润润的,白嫩如豆腐般的小脸上,嵌着一双乌澄澄的眼睛。甜宝见娘在,只一个劲盯着娘看,时不时就傻笑。

    “锦华,你过来。”齐锦绣拉了妹妹到跟前,姐妹俩一并凑到甜宝跟前去,齐锦绣笑着对妹妹道,“锦华你瞧,甜宝喜欢你呢,她在对你笑。”见锦华果然乌澄澄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甜宝看,见甜宝笑,她也渐渐笑起来,比刚见面的时候好多了,齐锦绣开心,又道,“锦华是小姨,以后帮着姐姐一起照顾甜宝好不好?”

    锦华明显很喜欢甜宝,冲姐姐认真应声点了头,然后想伸手去碰一碰甜宝,可见甜宝那么漂亮干净,自己却这么脏,伸出去的脏兮兮的小手又缩了回来,只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姐姐。齐锦绣握住妹妹的手,轻轻拥住她小小软软的身子道:“以后姐姐会一直照顾锦华,再也不会不要锦华了,姐姐将锦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,就跟邻家那些小女孩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不乱花钱,存起来,哥哥会累。”锦华仰着小脑袋,说得极为认真。

    齐锦绣只紧紧抱住妹妹,应道:“好,不乱花钱,只将钱花在该花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锦华听话,脏兮兮的小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,整个身子也呈放松状缩在姐姐怀里。小丫头乌澄澄的大眼睛一直盯着甜宝看,笑得腼腆又羞涩。

    齐锦绣看着妹妹巴掌大的小脸,觉得妹妹实在懂事得叫人心疼,不自觉在她脸上亲了下。

    赵大娘回家之后,见孙儿东哥儿蹲在院子里头的大桃树下玩儿,顺手将他抱起来,又唤了长媳姚氏跟闺女小花道:“你们也都别忙了,快进屋来吧,娘有话说。”

    姚氏正坐在廊檐下搓洗衣裳,听得婆婆的话,连忙撂下手上的活,乖乖跟进屋子去。

    赵小花摆好饭菜,将手在围裙上搓了搓,便够着身子朝外头探去。外边黛青色天幕下,一个身着短打布衫的高大男子正大步往里头走来,似是觉得哪里不对劲,边往里走边侧头朝隔壁齐家小院子望去。男子身形高大硬朗,面容冷肃,眉心深蹙,看了会儿又收回目光来,只两道浓黑的眉毛轻轻拧着。

    “娘,二哥回来了,咱们开饭吧。”赵小花开心地喊了一声,而后大步迎了出去。

    姚氏是长嫂,又是个寡妇,知道避嫌。见小叔子回来了,只慢慢挪着身子,站到自己婆婆身后去。

    儿子侧头往齐家院子看的举动,赵大娘尽收眼底,心内不由叹息一声。说起来,这也真是一段孽缘,想当初,若不是那沈老爷子坚持要沈家二郎娶锦绣,如今怕是锦绣就是自己老赵家小儿媳妇了。当年锦绣才十三,就嫁给了沈二郎,阿昇就跟丢了魂儿似的。

    原身子健硕的阿昇,愣是大病一场,自那之后,阿昇整个人性子都变了不少。

    阿昇跟那沈家二郎一样,都是隔壁齐老二的学生,是打小就在齐老二所在的私塾念书的。其实这左右街坊邻居的孩子,大多都是齐老二的学生,但是齐老二最喜欢的就是阿昇跟沈家二郎沈彦清。她记得齐老二活着的时候说过,他半辈子所教的学生中,怕是将来就数阿昇跟彦清最有出息。

    沈彦清是富户家的儿子,而阿昇只出身市井小民之家,说实话,当听到齐老二那样说的时候,她十分自豪。要说当初,锦绣那丫头更是喜欢黏着阿昇的,都是出身市井之家的孩子,又是左右邻居,自当走得近些。而阿昇,待锦绣丫头比待自己亲妹小花还好,虽然阿昇嘴上没说,可是她瞧得出来。

    真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,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,他也得想着法子弄来,宠得不得了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,她就晓得,自己家的阿昇,这辈子,怕是就只认定锦绣丫头做媳妇儿了。旁人家的闺女,就算再美再好,他也是不会放在眼里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后来沈老爷子跟齐老二做主,将锦绣许配给了沈彦清,原性子爽朗的阿昇,生一场大病后,整个人性情就大变了。成了如今这样,沉默寡言,见了谁脸上再没个笑意,只将什么都藏在心底,心思日渐深沉起来,连她这个当娘的,都猜不透儿子心思。

    曾经爽朗豪迈的少年,变成如今这般,也只有她这个做娘的晓得他心中苦楚。

    锦绣嫁了之后,他也不在乎什么功名,那些花着好些银钱买的书本,都被他藏起来了。

    他自己也不愿意呆在这安阳县,常常出远门去,一走就是数月。每次回家来,都会带银子回来,然后在家歇个几日,就又走了。他不说,自己问了也无用,只能就这样由着他去。可已经三四年过去了,就算他再念着锦绣,可锦绣到底已经是沈彦清的媳妇儿。

    不但两人结为夫妻已有数载,就是连孩子都有了,如今沈彦清又秋闱高中,想必小夫妻两个感情会越来越好。自己自当是希望锦绣过得好,可也希望自己儿子能够早日忘记锦绣,寻个媳妇儿,安安稳稳过日子。这不,一大早才瞧见阿昇回家来,就连忙托了西街的甄媒婆去了叶家。

    原想着,这回不管使了什么法子,哪怕是哭闹上吊,都得逼着阿昇娶个媳妇儿回家来。可谁又想得到,这节骨眼上,锦绣与那沈彦清和离回娘家来了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赵大娘觉得瞒着也不是法子,便将齐锦绣的事情跟她擅自做主请媒婆去叶家的事情都说了。

    赵昇才在院子里头打了凉水洗脸,骤然听得母亲说锦绣回来了,整个人都懵住了。似乎只是瞬间,曾经那些甜蜜美好的记忆,一下子便全都涌了上来,叫他有些招架不住。那雪白娇俏的小脸儿,那脸上明媚阳光的笑意,还有那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欢笑声……

    曾经有那样一个女孩子,让他喜欢到甚至愿意为她付出生命,他宠她宠到不论她要什么她提出什么荒唐要求,他都会毫不犹豫答应。他原以为,这一辈子,他都有这个福气肆无忌惮地去宠着她惯着她,竭尽全力去给她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。

    甚至为了她,他愿意花些心思念书,只为考试考个好名次,虽然他根本不喜欢念书。

    却从没有想过,有一天女孩子嫁人了,新郎官却不是他。

    他刻意将那些美好的回忆封存,甚至选择离开家乡,就是怕自己继续留在这里,会冲动做出什么不仁不义的事情来。依着他以前的脾性,若不是顾及着怕毁了她一辈子,若不是怕自己家人会受得牵连,他真动过闯进沈家拐走她的心思。

    那时候忍住了冲动,自那往后,不论遇着什么事情,他也都忍得住。

    此番听得此事,虽则心内早已翻江倒海汹涌澎湃,面上却依旧毫无表情。

    将shi透了的布巾拧干,搭在肩膀上,微微垂着眼眸,只淡声道:“娘,吃饭吧。”说罢,便兀自转身朝堂屋去。

    赵大娘见儿子想得开了,倒是有些开心,笑着说:“阿昇,那你的意思,是答应娘娶绒绒为妻?”

    小叔子回来之后,姚氏避嫌,只端了饭菜带着儿子去了内间吃饭。此刻饭桌上,就只有母子兄妹三人,赵小花只埋头扒饭不说话,偶尔抬眸悄悄打量她哥。

    赵昇埋头狠狠划拉两口饭,默了片刻,才冷静道:“我不会娶叶绒绒……”

    &nbssp;“可是娘已经托了甄媒婆去叶家替你说亲了,若是你不答应,这乡里乡亲的,往后叫娘这张老脸往哪儿搁?”赵大娘明显有些生气,也急躁起来,“阿昇,你也老大不小的了,该是时候娶个媳妇生个娃了。总不能为着锦绣,这一辈子都不成亲吧?还是说,此番见锦绣回来了,你又动了什么心思?”

    见儿子只顾埋头吃饭不言语,赵大娘重重呼出一口气儿,严肃道:“娘就不明白,这绒绒哪里不好?她打小就喜欢你,见你一日未娶妻,她就一日不死心。如今都十八了,还没有定下人家来,你以为她真嫁不出去?去叶家向她提亲的人可多得是,比你好的也多得是!阿昇,你咋能这么没有良心!”

    “娘,您说就说,别动气啊。”赵小花见母亲真就气得浑身抖起来,连忙放下碗筷来,缓缓拍抚着母亲后背,劝道,“娘,二哥要是愿意娶绒绒姐的话,早在锦绣姐嫁去沈家的时候他就娶了。这都三四年过去了,二哥也没有那个意思,我想二哥有他自己的想法。再说,娶妻生子,这都一辈子的事情,若是二哥勉为其难娶了绒绒姐,将来受委屈的也是绒绒姐,并不一定是为着她好。”

    赵大娘叹息道:“绒绒那么懂事漂亮的一个女孩子,娘就不明白了,你为何就是瞧不上?”

    赵昇大口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,抬眸望着自己母亲,起身道:“娘,我出去一趟。”说罢,望了自己妹妹小花一眼,然后只大步离去。

    赵大娘知道儿子这是要去哪里,也晓得再多说无用,只对闺女道:“吃饭吧……”

    锦荣烧了满满两大锅开水,之后,齐锦绣又吩咐小荷将她陪嫁的那两只红漆圆木桶寻来,将烧好的开水兑了凉水,让锦荣自己去他屋子洗澡去,齐锦绣则帮着妹妹锦华洗身子。小荷寻了正合季的干净漂亮小衣裳来,递给齐锦绣道:“这是nainai之前闲着的时候替锦荣少爷跟锦华小姐做的,原还想着寻个机会将这衣裳送出来给少爷跟小姐呢,却没有想到……”

    后面的话小荷没再继续说,只撇了撇嘴,低了脑袋,明显又开始抱不平了。

    齐锦绣笑着望了小荷一眼,吩咐说:“咱们锦华害羞,人多了她不愿意脱衣裳,小荷,你先去厨房看着做几样清淡些的菜,一会儿锦荣锦华洗完澡了,咱们就一块儿吃饭。”说完,伸手接过小荷手上的衣裳,细细瞧着,不由赞道,“真是好Jing细的活计。”

    小荷笑了起来,十分得意道:“nainai,您怎么连这个都忘记了?您的绣活,可是一顶一好的,您之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,都是跟着您的母亲齐二太太学的。要说您母亲齐二太太的绣活,那是整个安阳县内都数一数二的,提起绣工,谁不晓得齐家二太太啊。”

    见小荷这丫头又唠叨起来,齐锦绣道:“别耍嘴皮子了,快去烧饭吧,瞧咱们锦华小姐都饿成什么样了。”见小荷要走,又嘱咐道,“记得做清淡些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啦。”小荷开心,得了吩咐就跑了。

    待得小荷离开后,齐锦绣抱起坐在一边的锦华来,一边轻柔地脱她衣裳一边问:“锦华,以前姐姐没有给你跟锦荣捎衣裳回来吗?你这衣裳是谁的?这又肥又大的,也不该是你这样年纪的孩子穿的啊。你告诉姐姐,是不是有人抢了你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锦华跟姐姐已经亲了很多,光着小身子蹲在热水里,小手却紧紧拉住姐姐的手。

    “被三婶拿走了。”锦华皱巴着小脸,噘着嘴十分委屈地说,“三婶说,用她的一件大衣裳换我跟哥哥的三件小衣裳,还是她吃亏了。可是姐姐,我喜欢你给我做的漂亮衣裳,我还一次都没有穿过呢,就被三婶拿走了。哥哥跟她闹,他们还打哥哥呢,我们害怕……”

    齐锦绣用手捧了热水泼在妹妹身子上,散了她的发辫,又寻了香胰子来,好生给妹妹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,又承诺说:“姐姐知道了,姐姐答应你,以后锦华跟哥哥的每一件衣裳,都会又崭新又漂亮。还有,下次三婶再来,锦华也别害怕,有姐姐在,她不敢抢你东西。”

    锦华很开心,已经洗得干净的小脸又白又嫩,只乖巧听话的任由姐姐替她擦身子穿衣裳。

    除了哥哥,还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过呢,可是哥哥待自己的好跟姐姐待自己的好是不一样的,在心中比较了一下,锦华觉得,有哥哥姐姐真好。

    姐妹俩又私下说了些体己话,齐锦绣安抚好妹妹,正解了衣裳给闺女甜宝喂nai,就听外头锦华明显开心地喊道:“赵二哥,你回来了?”

    锦荣话音才落,紧接着齐锦绣便听见外头响起一道低沉悦耳又富有磁性的男音,男人声音虽则冷,但是明显对锦荣说话的语气是极好的,而且似乎锦荣也十分喜欢这个男人。齐锦绣好奇的同时,也本能有些羞涩害怕起来,望了望怀中吃得正香的甜宝,齐锦绣对妹妹锦华道:“锦华,你也出去瞧瞧,看谁来了。”

    锦华早激动起来,听姐姐这么说,她连连乖巧点头。

    “是隔壁赵二哥哥,赵二哥哥回家来了,我要去找他。”说罢,锦华则晃着小身子,踉踉跄跄往外面晃去,边小跑着边喊道,“赵二哥哥,我姐姐回家来了。”

    赵昇已经站在了堂屋,腰杆立得笔直,听见小锦华的叫唤声,赵昇冷俊的面上渐渐浮现笑意。

    待得锦华跑近了,赵昇弯腰将小丫头抱起来,黑眸上下打量一番,这才道:“锦华今天穿得真漂亮,告诉二哥,这衣裳是谁给你做的?”

    “是姐姐给我做的。”锦华小短手紧紧搂住赵昇脖子,开心得咧嘴笑道,“阿昇哥哥,我姐姐说,以后每天都给我漂亮衣裳穿,三婶再来欺负我跟哥哥,我也不怕了,因为姐姐会保护我。阿昇哥哥,姐姐不走了,她永远跟我和哥哥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赵昇面上依旧泛着笑意,可那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,他微微垂着眼眸,眸光冷冷的。

    对姐姐被沈家赶出来这件事,锦荣一直耿耿于怀,此番见素来疼爱自己兄弟姐妹的赵家二哥回来了,锦荣像是寻着靠山一般,抱怨道:“赵二哥,虽然我姐说她是自愿跟姐夫和离的,可若不是沈家人给她气受了,她怎么会无端提起此事?我姐打小就听二哥话,二哥去问问我姐吧。若真是我姐受了气,我去找沈彦清算账去!”

    “锦荣,你带着锦华玩,我进去瞧瞧。”说罢,轻轻弯腰放下锦华,便大步朝东间去。

    赵昇撩帘子走进东间屋子的时候,齐锦绣正手忙脚乱地扣衣裳扣子,两人眸光撞上,一个眸冷似冰,一个怨愤如火,相互看了眼后,又连忙尴尬地别开目光。赵昇虽则竭力表现得冷静,可内心却似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一般,烧得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痛起来。

    齐锦绣整理好衣裳,想将甜宝塞进暖烘烘的被窝里让她睡觉,可是小甜宝白天已经睡够了,此番Jing神得很,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母亲,小嘴里咿咿呀呀叫唤,也不晓得她激动个什么劲儿。齐锦绣没办法,只能抱着女儿下床来,来回走动哄着。

    赵昇在窗边一张半旧的凳子上坐下,也不说话,只借着昏暗的烛光默默看着眼前女子。

    “你跟沈彦清……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两人默了片刻,还是赵昇忍不住先开了口。

    他从没有想过,近四年未见,待得再次重逢的时候,他对她说出的

    锦荣也早早起了床,一早起来就蹲在外头小院子里劈柴火,帮着小荷一起做早饭。见隔壁赵大娘这般着急忙慌的寻姐姐,总觉得是出了大事情,连忙搁下手上斧头,大步迎了去道:“大娘,出了什么事情?是不是赵二哥出了事?”

    “锦绣锦荣,这回你二哥怕是要犯事儿了。”赵大娘说着,那泪水更是抑制不住往外涌,哽咽道,“阿昇这浑小子,昨儿一夜没有回家,就蹲在那沈家宅子外头。今儿一早,见那沈彦清出门来了,二话不说,抡起拳头就去打人家。任谁劝都不听,此刻两人都打急眼了,身上脸上都带着伤。我的话他们不听,沈家太太的话也不听,有人将县令大人请了来,也不听。这事儿论起来,的确是阿昇先动的手,若是沈家将阿昇告到公堂上去,那可是要蹲大牢的。”

    齐锦绣想着,赵昇这般行为,怕是认定了沈彦清是害死他心爱之人的凶手。依着赵昇的身手,那沈彦清根本不是他对手,到时候真闹出人命来,谁的日子也不会好过。这般思忖,齐锦绣也呆不住了,连忙吩咐小荷跟锦荣道:“你们两个在家照看着锦华跟甜宝,我随大娘去。”

    说罢,就匆忙跑着往沈家方向去。

    锦荣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,他既怕赵家二哥真摊上人命官司,也怕姐姐此去会吃亏。到底放心不下,唤来锦华好生叮嘱她几句,也匆匆追了去。

    而此刻,沈家外头那条宽阔的大道上已经围满了人,打架的也不再是两个人,而是打起了群架。

    打架的地点就在沈家门外面,沈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户,家中宅子大,自当也有护卫。见自家二爷被人打,那些护卫不可能袖手旁观。而赵昇虽则只是市井小民,可为人讲义气,跟左邻右舍的关系处得都很好,安阳县内,不少少年愿意跟着他混,平日见着都唤他大哥。

    齐锦绣赶过去的时候,很多人都受了伤,就连赵昇跟沈彦清,脸上也都挂了彩。

    “赵二哥!”齐锦绣颤着声音喊了一声,但见赵昇跟沈彦清同时停了手后,连忙跑了过去,定定望着赵昇,大口喘息着,用只有他能够听见的声音道,“赵二爷,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,可是事已至此,就算你要了沈彦清的命,真正的锦绣姑娘也回不来了。你要了沈彦清的命,你也得搭上自己一条命,到时候,你让大娘怎么过?还有甜宝跟锦荣锦华,他们是锦绣姑娘在这世间最亲近的人了,赵二爷觉得,是搭上自己一条命替锦绣姑娘报仇划算,还是忍着这口气儿,好好待三个孩子更叫锦绣姑娘去得安心?”

    赵昇黑眸攒着火焰,一双拳头捏得咯吱直响,粗衣麻布半遮着的结实胸膛高低起伏,显然是很难咽下那口气。可到底也没再出手,只冷漠瞥了齐锦绣一眼,而后缓缓转头看向同样鼻青脸肿的沈彦清,抬腿走近他几步,又死死揪住他衣领,“沈彦清,你对不起锦绣,你也对不住齐二叔。从今儿开始,你我兄弟之情、同窗之情都到此为止。我赵昇在此对天发誓,将来与你沈彦清势不两立,水火不容!”

    沈彦清脸色更是不好,眸光轻轻在齐锦绣脸上停留片刻,明显怒气更甚。

    原本和离,他就是处于被动,若不是自己母亲逼迫得紧,若不是当初对青莲有过承诺,想来此刻他跟锦绣根本不至于闹到这样的地步。就算当初娶她的时候不是心甘情愿,可是毕竟也做了三四年夫妻了,不会真就一点感情没有。

    不管此刻他跟锦绣还是不是夫妻,可在他看来,齐锦绣都是他的人。一个外人这般明目张胆替一个曾经是自己妻子的人讨公道,便是任何一个男人,都不会咽得下这口气儿。越是这般想,心中越是有些不好受,似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叫人硬生生抢走了一般。

    “赵昇,你算什么东西?”沈彦清狠狠甩了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,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,只冷冷道,“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?当初我娶锦绣,不是我心甘情愿,如今我跟她和离,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。就算的确是我对不住她,可也轮不到你来算账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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